第442章
危从安在开另一个线上会议;三分钟后他上线了。
他职位最高,当然是他先讲;他表情严肃,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突然斜刺里伸过来一柄水果叉,将一小块月饼怼到他唇边,示意他张嘴吃了。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背景一望而知是家中书房的危从安,又望向分明是坐在车里开会的贺美娜。
这……
事态并没有向狗血方向发展;危从安接过水果叉放下,对镜头外的田招娣温声道:“阿婆。我在开会。”
田招娣一愣,小声道:“哎呀,我以为你开完了。放假了还一个会接一个会……资本家真是不做人。”
她摇着头离开了书房,帮资本家外孙把门关上。
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而已;马林雅简洁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一直静止画面的jenny突然“哎”了一声,镜头晃动起来。
“稍等一下。我换个地方。这里信号不太好。”jenny穿着一件大红色冲锋衣,举着手机在青要山山顶的一座凉亭里到处找着信号。
以前放假选择宅家煲剧,一整天电话响都不会响一下;这次心血来潮和伴侣一起出门爬个山,工作就来了:“我刚联系了余科。啊……他回我消息了。”
马林雅眼前一亮:“哪个余科。”
jenny道:“维特鲁威的企业联系人。”
马林雅疑惑:“他不就是个小科员么。”
“纠结这个干嘛。”高工解了围裙,蹲在丈母娘家的小菜园子里开会。女儿拿了个小凳子过来给他坐,又对他指了指额头。他一摸,刮下来一片鱼鳞,是刚才杀鱼的时候溅上去的,“余科怎么说。”
jenny把小余发过来的短信尽量用通顺而流畅的语言解读了一遍:“他说昨天下午四点出的结果,本来打算节后公布,结果晚上八点初选名单就泄露出去了,有些评审专家都接到企业方的骚扰电话了。每年都在讲公平公正公开,每年都有人偷看偷跑偷传,屡禁不止。既然如此,干脆加班公布出来。”
危从安和贺美娜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维特鲁威在业内是真没有任何地位,完全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如果没有岑老师的暗示,他们反而会晚一步。
采用了虚拟太空背景的马林雅恍然大悟:“难怪——”
她本来和尚诗韵约了今天一起去做一个新出来的全身护理项目,结果昨天晚上尚诗韵突然发了条短信说取消,没说为什么。她问要不换个时间。那家美容院是会员推荐制度,尚诗韵不去,她也去不成。尚诗韵说假期有点事,不出来了,以后再约。
现在想来,并不是她猜测的尚诗韵老公终于发现头上的绿帽子一怒之下把老婆给禁足了,而是那时候尚诗韵已经掌握了初选名单。
太自私了!太自私了!也不分享一下!亏她还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心了好几分钟!
虽然放假前贺美娜和危从安私下通知了项目的核心成员维特鲁威可能过了初选,但是她并不知道明丰的情况呀,不然她一定会和尚诗韵分享这一消息。
唔……其实也不一定。
贺美娜道:“我们还是把关注重点放在评审意见上吧。”
评审意见一共有六大点十五小点,开会前她大概地过了一遍。有些意见一针见血,有些意见不知所云;有些是申报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仍然没有看出来的低级错误,有些和师兄师姐之前的建议正好相左。科创局要求各申请人严格按照评审意见进行修改和回应,其他部分不得改变。
最后为了与国际接轨,各申请人还需补充一份三千字以内的英文提要。这是往届都没有的要求。
考虑到初选时各部分撰写任务落实到人,仍然出现了责任分散效应,被指出了两三处低级错误,而且大家都已经进入放假状态,这次修稿危从安表示由他和贺美娜来负责就好。
一个负责学术部分,一个负责学术之外的其他部分,预计一天半的时间可以改完。
项目组其他成员顿时轻松了一大截。
轻松之余又有些担心。
“能行吗。”
“没问题。”
就他们两个,没人帮忙但也没人捣乱了。
jenny作为行政支持,会议结束后又私下问了危从安一句。
“要我给您和贺博士订酒店吗。”
“不用。我们已经有安排了。”
为了表示彼此认真工作决心,他们这次出游云泽的两个行李箱,一个装项目资料和电脑,一个装日用品和衣物,什么都带齐了,除了危从安用惯的黑色小盒子。
可以说是一种新形式的破釜沉舟。
周六他们呆在酒店里改了整整一天。除了早餐是下楼去花园吃的,和草坪上的一对白孔雀夫妇近距离接触了一把之外,午饭和晚饭都是叫的客房服务。
和白孔雀夫妇共进早餐时,贺美娜有些小失落:“为什么不开屏啊。我想看孔雀开屏。我还没亲眼见过白孔雀开屏呢。”
因为昨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没有刮胡子,只是随便洗了把脸,胡乱套了件卫衣就下楼来吃早饭的危从安道:“天天开屏也挺累。”
其实白孔雀的色彩太单一,在雌性同类眼里未必有色彩斑斓的蓝绿孔雀那么迷人。但是对于贺美娜这样肤浅的人类来说,还是更喜欢白皙的皮肤,低沉的嗓音,健美的身材,温柔的性格。所以危从安为公孔雀开脱后,她仍然觉得这个穿着件松松垮垮旧卫衣,歪在沙发上啃苹果的男人帅气得要命,不是开屏胜似开屏。
当然了,也可能是雌激素让贺美娜仍然处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阶段;至于在危从安眼里——其实有时候他会突然想不起来贺美娜长什么样子。但是当她吃完早餐去洗手间却又久久不回,他直觉她应该是不想工作,跑哪里玩去了。
然后他几乎没有迟疑地,很快在酒店附近的一片柿子林里找到了她。
今年的柿子熟得比较晚,青青黄黄地挂在枝头;她背着手站在一棵柿子树前,伸着脖子,专注地看着什么。
他踩着草地上的落叶枯枝,咯吱咯吱地走过去;她没有回头,只是勾了勾手指,指着面前一个网球大小的树洞:“你看。这里有一只雨蛙——你又看不到了,对不对。”
她把他的脸掰过去:“看到没有。”
这下他看到了。一只棕褐色的小青蛙趴在洞口,鼓着一对大眼睛,毫不客气地瞪着这两个一大早扰它清梦的人类。
“看到了。它好像有点起床气啊。走了走了。”
她还不想走。
“再玩一会。”
“嗯?我们不是来玩的。”
“才吃完早饭我要消化消化。”
“没错。工作就是最好的消化方式。”
“工作会让我消化不良。”
“不会。走吧。啊,乖。”
“你长得那么高,摘个柿子给我。”
“还不能吃呢。小心把你的牙涩掉了。”
“你看那边,是不是可以坐船?我想坐船。”
“这么浓的晨雾,不能坐船。”
“我要吃绿豆糕。甜蜜补给每次到了中秋节都会出中秋限定的茯苓绿豆糕,很好吃很抢手,我今年没有买到。”
“知道了知道了——刚吃完早饭,你吃得下?”
“去湖边走走就吃得下了。”
“贺美娜。一日之计在于晨。工作了。”
写初稿的时候他们没有一起封闭,所以工作习惯也没有彻底暴露在彼此面前。在危从安看来,贺美娜完全是个紧张的工作狂,不仅工作计划会细致到几点几分到几点几分做某事,而且一开始工作就不眠不休,今天才发现她在没列计划之前会磨磨蹭蹭,各种拖延。在贺美娜看来,危从安完全是个冰冷的工作狂,虽然工作计划做得很笼统简略,随意变更,但是一开始工作就能摈弃一切外界干扰,立刻进入状态,效率奇高;今天才发现他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明明死线已经很紧迫了还讨价还价地要求放松时间。
危从安建议每工作四十五分钟,休息十五分钟;贺美娜的反应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疯话一样。
“休息?开始工作了怎么还能有心情休息?危从安,你算一下,如果按你的建议,一天要浪费多少时间在休息上?”
“嗯……四分之一?”
“我们先按各自的计划完成各自需要完成的那部分,你休息你的,我工作我的,互不干扰,好吗?”
好。没问题。
工作了四十多分钟后,危从安嘟哝了一句“眼睛好痛”,摘下眼镜揉着眼睛去了露台。
没一会儿他眼角余光瞟到她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起身去行李那边拿了一样东西过来:“头低下来一点。”
他听话地矮下身来,脸凑上去;她翻着他的眼皮,把眼药水滴在下眼睑上,又轻柔地拭去了眼角溢出来的药水:“休息一下就会好了。你不要老是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