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她几乎是立刻背过身去,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略一使劲儿,推得浴室的门又往旁边滑开了不少。
与他的急不可耐相反,她才脱了一件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圆领棉质短袖。她的背很薄很美,顶灯的光线在洁白修长的脖颈上投下了明暗的光影。
气氛突然变得很暧昧;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解了一半的系带上,一扯就松……松了。
所以刚才贴着她的果然不是这个,而是衣物下的——想什么呢!
“他们不住这里挺可惜的。”她头也没抬,赶紧解释,“感觉酒店花了不少心思噢。所以让你也来欣赏一下。”
她指了指浴缸。
硕大的按摩浴缸里铺着满满的玫瑰花瓣,以不同颜色的花瓣拼出了永浴爱河四个字。浴缸旁的地台上放着冰桶与两只香槟杯。粉红色浴巾叠成的大象和兔子亲密地靠在一起,旁边还错落地摆着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精油蜡烛。
她能感觉到他僵住了。
“你叫我来看这个?”他似是有点不可思议,然后又自言自语地回答自己,“哦。你叫我来看这个。”
他突然伸手在她头顶狠狠地揉了几揉,然后转身出去了。
她背对着他,反手合上门。
门关上的那一霎那,他分明听见她嘟哝了一句。
“浴室不可以。”
隔着一扇门,危从安反而被激出一点叛逆心来,真想开门进去问问她,为什么不可以。怎么就不可以。不试怎么知道可以不可以。明明就可以。
现在这扇门可挡不住他了。
关上门,贺美娜心跳的极快。她突然觉得他也不一定是那个意思,他不是很古板的么。
他是以为她洗完了,想进来洗澡吧?
是她想多了吧?
但是刚才看到他裸着的上身实在是挺大的震撼。她使劲摇了摇头,把那一幕给甩了出去,又理了理被他揉的一团乱的头发,脱了衣服开始洗澡。
贺美娜洗澡的时候有个小习惯;结果这个下意识的小习惯造成了她今天洗完澡后有点尴尬。
她将浴室门推开一小条缝;看见危从安整整齐齐地穿着运动服,坐在窗下的一张沙发上出神。
那两只本来放在床尾的天鹅正规规矩矩地,排排坐在他身边。
她一开门,他就立刻坐直了身体,把视线投过来。
有一刹那,她甚至觉得天鹅也在看她。
虽然他穿得很整齐,她还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你……过来一下。”她从门缝里招了招手,很小声地说。
危从安刚才听见了花洒的声音,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都要渴死了,哗哗声才停止;然后他听见了吹风机的声音,她的头发并不长,可也足够把他的心缠紧又吹乱。
终于嗡嗡声也停了。
现在她又开了门,叫他过去。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不。”他迟疑了一下,拒绝,“我不过来。”
她又想捉弄他。
“你先出来。”
她只好提高了一点声音:“你先帮我拿两个衣架。”
他依然警惕:“你先回答我要衣架做什么。”
她要衣架做什么?衣架还能用来做什么?
“……晾衣服。”这样扯着嗓子说话她不喜欢,于是轻轻跺了一下脚,“过来说话!”
啊呀。
她一娇喝,他就无计可施,只能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顺从地走过去,明明是无可奈何的语气,却又有宠溺的味道:“大小姐到底有何吩咐。”
啊呀。
他又喊她大小姐了。
一头半干不湿的头发搭在洁白的脖颈上,一张素净俏脸从门缝里仰着看他,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一眨:“我有个习惯……洗澡的时候会把里面的衣服一起洗掉……”
她说的很隐晦;但他明白了,立刻去衣橱里拿了两个衣架过来从门缝递给她。
“谢谢。”
她又隐入浴室,把门一关;这次没过一会儿她就穿着浴袍出来了。
浴袍穿在她身上有点大,为免走光她腰带束得很紧,袖子也挽了几道,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来的两只小手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摞书一样。
他马上就要对她做天底下最赤裸羞耻的事情了,她的举止却还像个好学生。
危从安突然有点羞愧。
她只穿着一件浴袍,他却还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贺美娜突然就觉得有点违和,有点尴尬,好像自己很饥渴一样。
她垂着眼帘快速地说:“我洗好了。”
危从安心跳的很快。贺美娜洗完后已经将淋浴间内外都清理过了,但一支放在玻璃杯里的牙刷,一柄缠着两根发丝的梳子,一条微湿存香的浴巾,都暗示着她使用过这里。
浴巾兔子被从大象身边拿开,放在了洗手台上。兔子脑袋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吊坠是个工艺古朴的镂空蝙蝠,一望便知是旧物件。
他突然想起她中学时发给他的那张照片。他在深夜里看过用过无数遍,每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的那张照片上,她戴着的就是这根项链。
他送她的项链呢?
惹她不开心了吧?
那……她戴过哪怕一次吗?
她的人已经在卧室内等他了,可是她来过的痕迹却留在没散完的水汽里粘着他,缠着他,若有似无——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分明没拿那两个衣架。那她晾在哪里了?
大脑放空地到处张望一会儿,他突然停住了。
危从安。你是变态吗?你找她的贴身衣物干什么。
你想藏起来不成。
听见哗哗的水声响起时,贺美娜的心也跳的很快。
她也在两只天鹅的旁边呆坐了一会儿,沉默地想着心事;可是天鹅好像有话要说。她顺着它们的眼睛望过去,发现危从安把那些桂圆花生之类的果子收集起来放在了沙发旁边矮几上的一个水晶碗里。
想了想,她展开自己的外套,把天鹅的脑袋轻轻遮住。
你们太机灵了。还是不要看待会要发生的事情为好。
哗哗的水声仍然响着;为了排解紧张感,她大脑放空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就看见床头摆着一个拆了塑封的黑色小盒子,刚才分明没有的。
这个房间就没有黑色的物品。
她有点好奇地拿起来——啊,这是他在路上买的那个。
包装上除了那些超薄啊,零触感啊之类的广告语之外,还在右下角写着三枚入。她好奇地把盒口朝下抖了抖,三枚薄薄的铝箔包装掉进她怀里。
她克制住了打开一个研究研究的冲动——贺美娜,你在干什么。
她重新装好,放回原位,又调整了一下角度,保证和方才一模一样。
她确实有点紧张,傻乎乎地做完这一切之后竟剥了个桂圆,放进嘴里才想起已经刷过牙了。
那她——还要再刷一次吗?
不刷牙怎么接吻呢?
还是漱个口算数?
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总之水声停了。
然后她听见了淋浴间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再来是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很快嗡嗡声也停止了。
危从安出来时,贺美娜正安静乖巧地坐在床尾,两只交握的手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腰带的末端。
除浴室外,所有的灯都关了。他开门的那一刹那,浴室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怔忡。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浴袍没有她穿的那么严丝合缝,两片衣襟间露着大片的肌肤,腰带也只是松松地系着。
她垂下眼帘,盯着他浴袍下摆露出的小腿还有清瘦的脚踝,轻轻地说:“把灯关上好吗。”
停了几秒,她看见他的脚转了过去;紧接着耳中听见嗒地一声,浴室的灯也关掉了。
室内一片漆黑。
眼睛看不见了,其他感官就变得无比敏锐。当他准确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并站定时,她除了听见他略带粗重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味道之外,还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但她并不排斥,也不害怕。
就是有点惆怅。
她就在他面前。
没有时间,没有距离,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再没有任何挡在他们中间了。
他听见了她细微的呼吸声,闻到了桂圆的甜香,感觉到了两人衣物的摩擦。
这次格陵重逢,她比起在波士顿的时候清减了些。
她还把他记忆中的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剪短了。
不过她短发也照样美得惊心动魄,那一股弱不胜衣的飘飘仙气始终未变。
他有点不确定她真的就这样触手可及了,于是伸出手去,碰到了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