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危从安笑起来,双手拢起一个圆圈,轻轻放在贺美娜头顶,为她加冕。
“贺美娜,恭喜你征服了自由之路。现在有什么感想。how does winning feel.”
她得意洋洋地扶了扶头上并不存在的王冠。
“开心,激动,也很感恩。首先我要感谢我今天穿的这双鞋,真的很合脚;其次要感谢今天的天气,没有下雨;最后要感谢全世界最好的导游,危从安。i feel so excited and grateful. first of all, i would like to thank my well-fitting sneaker. then i would like to thank the perfect weather. finally, i would like to thank wayne. you are the best tour guide in the world.”
危从安低头温声问她:“不感谢自己?”
“和自己就不要客气了。”她笑着亦只以中文回答,“接下来我会继续好好工作的。”
老人身后站着一个大个子黑人,全程咧着嘴在笑;这时他一拍大腿,大声道: “hey (嗨)dude (大兄弟)! kiss her (嘴她啊)! ”
黑人真是有将一切都韵律化的天赋。他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把rap唱出花来:“kiss her, kiss her, kiss her, kiss her...”
危从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nonono (不), we are not that kind of...you know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no (不). please stop (停下). thank you (谢谢).”
黑人失望地oh了一声,闭上嘴。老人将手机放在膝上,微笑着看着危从安:“so beautiful (真美).”
波士顿并不是一个治安很好的城市;故而危从安口袋里一直备着一些零钱。此时他低声道:“just tell me how much should i pay (请告诉我应该付多少钱).”
那老人看着他,依旧慈爱地微笑:“oh no (不). no charge (不收钱). it is free (免费). you remind me of a younger me (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 i used to crowned a lovely girl here (我也曾在这里为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加冕), just like you(就像你一样).”
他低语:“i was too shy to say i love her (但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爱她). then she married my best friend (她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 i married memories (我只有回忆了).”
他郑重地将手机递到危从安手上,吃力地站起来。
“have a good one (祝你们有愉快的一天).”
那大个子黑人利落地收好拐杖凳,先下去两级台阶等着;老人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扶着他,慢慢地下楼去了。
第42章 蝴蝶的明天 02
危从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将手机递还给正在朝窗外看的贺美娜。
“这个圆环是干什么用的?”她指指窗前一个碗口大的铁质圆环,“你看,窗外面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一开始觉得可能是望远镜,但是这上面又没有镶嵌镜片——”
“放旗子的。”他简短地回答。
“哦。”贺美娜想了想,仍旧想不出旗子要怎么放在铁环里。
“美国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一次我坐地铁,在地铁门关上的最后一刻跳了进去,里面的乘客都挺震撼的,还有人说中国功夫……”她似乎想要找一个例子来佐证,可是又没有组织好语言,只能囫囵总结,“……总之挺drama(戏剧化)。也不管别人会不会难堪。”
“不想知道他刚才和我说了什么吗。”
贺美娜听他声音有异,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说什么?”
她已尽力避嫌,他大可以不提;即便脱口而出也该坦荡磊落地说笑一番。
可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了遮掩。
“他说这里景色很好。春夏秋冬,东南西北,能看到不同风景与建筑。”
他亦望向窗外。
此时已是傍晚,凭窗远眺,整座波士顿的城市景观一览无余,远处晚霞笼罩着天空,多层渐变的颜色极其美妙,就像一幅灵动的油画。
“是啊。好漂亮。”她叹气,“这就是语文没学好的罪过。这么美好的风景,只会说好漂亮三个字。”
空中有加拿大鹅飞过,发出悠长鸣声。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两句总学过吧。”
“哦,学过!还有吗?”
“还有什么?”
“你看这景色多丰富啊。我们站在山上,远处有水,近处有花有树有人家有灯火,不是只有晚霞和加拿大鹅。你看你看,那边还有月亮爬上来。”
她一指天上淡淡月印:“你还有诗吗?”
当然有。小时候背过的诗情画意,原以为随着时间流逝已忘却,此刻又盈满胸口。
“山色横侵蘸晕霞,湘川风静吐寒花。远林屋散尚啼鸦。梦到故园多少路,酒醒南望隔天涯。月明千里照平沙。”
“这是苏轼的一首《浣溪沙》。”乌黑的睫羽下,他深褐色的眼珠盈满温柔的笑意,“大小姐可满意?”
她没想到他能即刻口占一首,不服输地随意指点了几下:“你看你看,还有高架桥,汽车,游艇,摩天大厦。”
他失笑:“行啊,你如果能找到一首写高架桥,汽车,游艇,摩天大厦的,算你赢又如何。”
她立刻回嘴:“有本事你把浣溪沙也翻译成英文啊。”
这一下将住了危从安;见他一脸为难又不服气的模样,贺美娜笑了起来。她一笑,他便也绷不住笑了。
“梦到故园多少路,什么什么隔天涯……”她稀里糊涂地念了两句,突然问道,“格陵在波士顿的哪个方向?”
“想家了?”
“有点。”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双手放在窗台上,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
他深深地看了她的侧颜一眼,便别开脸去。
当你开始想要遮掩,代表着你已经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当它的存在越来越响,你别无他法,只能掩饰地咳嗽一声。
“可是你看反了方向。”
“是吗?”
她懵懵懂懂地左看看右看看,两人都笑了起来。
“对了。我们是不是还得走回去取车啊?”贺美娜突然想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危从安看了看腕表:“不用。车应该快到附近的停车场了。”
贺美娜一头雾水。
“我叫了代驾服务,帮我把车从起点开到终点。差不多到约定的时间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出这句话时,他心底竟有一丝——惆怅?
贺美娜点点头。
“那走吧。”
等他们下去停车场,果然司机已经到了,将钥匙交给危从安,两人上车,打道回府。
驶向夕阳方向,车内很安静;安静到令人慌张。
危从安问她。
“喜欢周杰伦?”
“是啊。没有人不喜欢他呀。”
他微笑着打开车载音响,一段熟悉的前奏响起。
“喔,《稻香》!”
轻快而舒畅的旋律在车内流淌,贺美娜先是小幅度地打着拍子,然后情不自禁地轻声地跟着哼哼。她唱的一般,只能说音在调上,不过听得出来很开心。
“……偷摘水果被蜜蜂给叮到怕了,”她突然狡黠地朝他一指,唱,“谁在偷笑呢?”
被揭穿了,危从安索性大笑起来,紧接着又咳嗽了一声。他很快恢复到平静的表情,可嘴角仍是不自主地上扬着。
贺美娜正唱的开心,突然听见手机响了,原来是曾经的合租人张博士的视频邀请;危从安将音响音量降低。
“哈喽哈喽,贺博士你好。”
“张博士你好。”
“首先祝你生日快乐,青春永驻。我没记错吧?”
“没错。谢谢。”
“你不在实验室啊?你这摇头晃脑的,在哪儿呢?”
“嗯,从自由之路回去的路上。有事吗?”
“戚具宁带你去自由之路了?这是打算要放你自由了吗?那我能有机会了吗?”
危从安瞟了她的手机一眼。
“张博士,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老这样乱开玩笑的话,总有一天会祸从口出的。”
“先别生气,看看这是什么。”他将手机交给镜头外的一个人,自己捧起一个盒子打开,从红丝绒垫上拿起一块奖牌递到镜头前,还故意举起右手衬在后面,就像在做开箱测评一样,“美吗?”
贺美娜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这是——你老板的诺贝尔奖牌吧?”
“是啊。你不是一直很想感受一下吗?现在机会来了。狗长尾巴尖的日子,让你沾沾喜气,早日突破瓶颈。”
“我不会为了摸一下诺贝尔奖牌跑到你那边去的。太远了。”
“你是不是生日过的太high了?看看我身后是哪里——我们现在在df中心,而且就在你们的新药大楼宣讲呢。哎,海报不是两个星期前就贴出来了吗?”
贺美娜这才想起来:“天哪,我完全忘记了!”
“快来快来,我们六点散场,过时不候啊。”
贺美娜有些为难:“现在都五点半了,我哪赶得及?你也不早说。”
“我哪知道你不在实验室啊。这我得说说你了,过生日就不上班?这是做科研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