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对了,可以在网上订购哈佛的纪念品吗?比如棒球帽,文化衫,我想买给我侄子。”
“可以。不过多半还是中国制造。”
“没关系。像你说的,让他沾沾学霸的灵气。”
“那我来帮你订吧。我有校友优惠。”危从安问,“你侄子几岁?”
“十岁。不过他比同龄的小孩要矮一些,瘦一些。我问到尺码告诉你。”
“好的。”
两人走上铁桥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危从安将刚在昆西市场买的龙虾卷递给贺美娜,两人靠在桥栏上,一边眺望河景,一边享受这一著名美食。
危从安见她剥开包装只咬了一小口,笑着问道:“好吃吗。”
“嗯。”
“其实不好吃,对不对。”
“对我来说介于好吃和不好吃之间。”她将剩下的龙虾卷包上,“是绝对要试一次但不想再试第二次的味道。我还是吃点薯条吧。实在是走得饿了。”
“你刚才不是不要薯条吗。”
“你不是点了吗。”她指着他手里还没动的薯条。
“这是我套餐里的薯条。”他强调,“我的套餐。”
“我请你吃马卡龙了。”
危从安无奈又好笑,将薯条往她手里一塞:“吃吧吃吧大小姐。”
“为什么叫我大小姐?”
他笑而不答。
右边河湾中泊着一排排游艇,桅杆林立,风景极美。
“这里可以看到我住的地方。”危从安伸手一指,“那里。过两天邀请你和具宁过来玩。”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他后天才回呢。”
危从安微微一笑。
“为了你,他会有时间的。”
贺美娜撇了撇嘴;危从安余光瞥见她不以为然的表情,笑而不语。
“你和具宁认识很多年了吧。”
“快二十年了。”
“那你们算不算是除了家人以外,最了解对方的人呢。”
“想问我什么问题?”他笑,“如果我知道,如果我能说,都告诉你。”
贺美娜笑着摇摇头:“也不算问题——感觉你们感情很好,从来不会吵架。”
“怎么可能不吵架。没有schat之前我们绝交过两三次;有了schat之后,也互删过三四次。每次都放狠话。但最后又不知不觉联系上。”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孽缘。想想你身边交往二十年的朋友,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高低起伏,可能更容易理解。”
“啊。力达。我和她是绝对不会绝交的。”
“哦?友谊的小船一次也没有翻过?”
“什么小船?是巨轮。核潜艇。航空母舰。绝对不会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力达太好了。”她说,“我记不住的事情,她每一件都记得;每一个重要的日子,我忘了她都不会忘。她是舵手,有她,友谊巨轮永不沉没。”
“所以我刚才叫你大小姐,并没有叫错。”
贺美娜想了想,笑起来:“是啊。现在想想力达确实对我说过好多次‘美娜,你又发什么小姐脾气嘛?’。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不懂事么。咦,真奇怪,我还没老呢,怎么就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了?”
她感慨道:“突然好想力达啊。”
危从安知道她今天其实因为某些原因而闷闷不乐;故而想了想,慎重地回答:“具宁的记性也很好。”
贺美娜不置可否,出神地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
昨天她和戚具宁聊天,他睡着了;今天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戚具宁一大早就出差了。
她出国前也查看过很多旅游攻略。那时候虽然没什么钱,她还是做了好几个计划,兴致勃勃地想象将来和恋人一起去各地旅游的画面。
但来了快一年,不是他没时间,就是她没时间。
就连去附近公园野餐也成了奢望。
什么时候他们活成了同一屋檐下的两条平行线?
危从安抬腕看了看时间:“想去看宪法号铁甲舰吗。”
“不了。继续往前走吧。”
铁桥过后再走一段就到了邦克山纪念碑下。这里游客已经比之前少了不少。碑下的小博物馆是自由之路的终点,但是今天没有开门。
贺美娜望着高高的纪念碑,一连做了几个热身运动。
“能行吗?”
“能行。”她在实验室也是一站就一整天。
“看来你今天不登顶不会罢休了。来吧。”
纪念碑一共294级台阶,螺旋上升,陡峭逼仄,一如危从安小时候走惯的楼梯。他轻盈地跨过,三步并作两步,等想起后面还有个贺美娜时,两人已经颇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转回去找,她正双手拉着栏杆慢慢拾级而上。
“我还以为把你给弄丢了。”
“怎么会。这是我的节奏,慢一点,稳一点。而且,”她举起食指晃了一圈,“这种螺旋上升式的台阶走快了会晕。”
每隔一定数量的台阶便有黑底白字标注着已经走了多少级;贺美娜一开始觉得这样挺好,给人信心:“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dna双螺旋,我正在一个碱基一个碱基地往上爬。你听过《蜗牛》吗?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这首歌真的很好听啊。”
可是走到第一百级时,这种增强信心的方法突然失了效。一想到后面还有快两百级台阶,她本已凌乱的气息更加急促,动作也变得滞缓。
危从安朝她伸出手来。
“不用。我能自己走上去。”
他从善如流地缩回手。
过了一会儿,他的右手又伸到她面前,掌心躺着一枚airpods。
贺美娜拿起耳机,塞进右耳,原来放的正是《蜗牛》这首歌。
伴随着这首歌温柔而坚定的旋律,她继续前行,就像歌里那只蜗牛一样,背着重重的壳和所有挫折,一步一步地往上爬,150,175,200,250,她先是看到一道涂成黄色的台阶,紧接着,294这个数字终于出现在眼前。
豁然开朗,她登上碑顶。
“我做到了。我走完了自由之路。我还爬上了邦克山纪念碑。我超厉害的。”她倔强的脸上有汗珠和红晕,还有亮晶晶的眼睛,“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她摘下耳机还给危从安;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一定要用双脚走完全程这一在他看来非常幼稚的行为,此刻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可是不一样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hi.”
这时危从安和贺美娜才发现碑顶还有其他游客。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正坐在西窗下,从大胡子下面露出微笑,慈爱地看着他们。
“chinese (中国人)? i didn’t mean to bother (我不是有意打扰), but i heard you guys spoke mandarin (不过我刚听见你们说得好像是普通话).”
“yes (是的), we came from china (我们是中国人).”
“i have been to beijing (我去过北京). ”他说起了中文,“谢谢,对不起,早上好,再见,吃过了,北京烤鸭!”
“impressive (厉害).”危从安微笑,“您说的很地道。”
那老人又指了指自己坐着的凳子。那是一张拐杖凳,收起来是拐杖,打开是一张凳子,非常方便老人出行。
“made in china (中国制造). fabulous (很棒).”
“thank you (谢谢).”
“tourists from freedom trail (你们是自由之路的游客)?it’s a long journey for a girl (对女孩子来说,这可是一段很长的路).”
“yes (是的). she completed the whole trail and climb up all by herself (她走完了全程,还自己爬上了纪念碑).”
“amazing (了不起). your girl deserves a trophy (你应该给你的女孩颁个奖).”老人笑着点点头,“i can shoot a film for you (我可以帮你们拍个视频). just give me your phone (把手机给我就行).”
危从安一时判断不出这是什么商业行为,便迟疑了一下;而缓过气来的贺美娜已经兴冲冲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老人,他想拦也来不及了。
“thank you (谢谢)...launch the camera app (打开相机), then tap this button (按这个按钮)...i think it is better to take the video in a horizontal way (横着拍可能会好一点)...perfect (很好)...thank you (谢谢).”
她调好拍摄角度,又走回来危从安身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危从安没有办法,清了清喉咙,双手合拢,仿佛捧着一座奖杯:“贺美娜,恭喜你走完了全程。现在开始颁奖。”
他用中文说了一遍之后觉得可能不太礼貌,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i am delighted to announce that the winner is mayna. congratulation, mayna. you made it.”
贺美娜指指他虚拢的双手:“这是要给我的奖杯吗。is this the invisible trophy for me?”
“当然。of couse.”
“大小姐想要王冠。i want a tia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