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舍友拍的。”岑与知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句接着一句,像是无数数不清的魔咒,疯狂钻入岑与惜的脑海,噬咬着她的理智,“他下楼拿外卖,正好撞见。”
岑与知仍在说着:“后面我们问了陈既言,他嘴严,没说清楚。不过都这样了,不是情侣还能是什么。”
……
那天晚上,岑与惜忘了他们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也忘了自己后面有没有还能继续笑着。她只知道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卧室里的床上。她只知道……
自己的心里已经快要疼死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滑落,岑与惜的鼻子都呼吸不再顺畅,中考结束后的喜悦如同云一样迅速散去直至消失,她就那样张着嘴在黑暗里失声痛哭。
既言哥哥真的好小气好小气,他连一年的时间都不能给她。
就不能再慢一些谈恋爱吗?
至少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
为什么就这么着急?
那晚,岑与惜哭到半夜才勉强入睡。窗外的月色沁凉如水,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片片碎碎地洒在床上女孩的身上,温和恬淡,仿佛也在无声地安慰着这个心碎到极致的女孩。
而与此同时,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陈既言刚刚坐上返回青湘市的飞机,他对岑与惜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第40章 吻那是一个轻到快要察觉不到的吻。……
蒋君怀的病情前些日子已经趋于平稳,但昨天晚上正在外面吃饭时,陈既言却突然收到来自蒋莱的电话。
电话那头,蒋莱抖着嗓子,像是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哭音:“既言,回来吧。见见你外公……”
“最后一面吧。”
犹如晴天霹雳,陈既言的手机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但不过一秒,他就恢复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这种时候,他更应该保持镇静。
挂掉电话后,陈既言冷静地打开购票软件,有条不紊地买票打车,一路直奔机场。
他走得那样急,那样快,所以根本没听到身后和他一起来用餐的姜连颖惊讶且疑惑地挽留声——
“既言,你现在要去哪儿……”
飞机的速度比起地上的汽车要快很多。凌晨一点多,陈既言搭载的飞机准时落地。
今年夏天的青湘市很热,但在这个午夜,天空中
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在一起,空气中闷热的不像话。
突然,一点凉丝丝的雨滴率先从云中落下来,很快一滴接着一滴连成一片,片刻后,整座城市都被雨雾完全笼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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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大雨仍在连绵,这场雨自岑与惜中考结束后就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利落过。天色一连几天阴沉闷潮,将人们的心情也间接感染。
岑与惜一个人闷在屋里。
客厅里的电视机正叽哩哇啦地放着一部家长里短的泡沫剧,岑与惜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眼帘半垂,盯着握在手里的八音盒眼眸一动不动。
阴雨天太适合睡觉,但岑与惜却没有半分困倦,倒是薄荷在她的腿边窝成一团睡得正沉。
大概是因为整日被岑与惜用心擦拭保养着,八音盒崭亮如新。里面的芭蕾小人安静垂眸站立,不知道是不是受岑与惜自己的心情影响,竟也隐隐透露出一种悲伤的感觉。
岑与惜这几天给陈既言试探地发过好几条消息,有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有告诉他自己看完网上的答案后估分很开心的,还有一些关于吃饭了吗,睡醒了吗等等日常简单的问题。
她刻意不让自己去想陈既言谈恋爱的事情,试图从这种虚假的平和里逼迫自己忘记这件事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交了女朋友的原因,这些消息,陈既言一条也没有回复过。
因为这个,岑与惜不知道泪湿了眼眶多少次。
是因为交了女朋友,所以对身边的一切异性都要保持距离吗?尤其是她这个对陈既言有过不该有心思的妹妹。
所以才会那么残忍,又那么狠心,一次也不与她联系。
既言哥哥,是不要她了吧。
天空中的雨势小着小着又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窗户上,但声响再大,却还是漏出了屋里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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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病床上煎熬了一晚上,在第二天微微亮时,怀着对遗孀独女孤孙无尽的牵挂和不舍,终究还是撒手人寰。
蒋君怀生前最爱体面,就算在最后看着自己的亲人时,也不愿意露出一丝脆弱。
因着他爱体面,陈既言为外公操办了一场极其体面排场的丧事。
吊唁的人来来往往,陈既言白衣丧服,神情肃穆冷情,在灵堂前抱着外公的遗像一动不动,犹如一座巍然不动的雪山,周身透着冷和凉。
他的悲伤不在表面,而在内里。
岑与惜是在要去吊唁的前一天才知道了陈既言外公离世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岑与惜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那些小情小爱,满脑子都是既言哥哥会有多么伤心。
那一瞬间,她原谅了陈既言的不回复消息,同时还涌上一股深深的愧疚——在既言哥哥最难过的这段日子里,自己不但没有帮上任何忙,反而还在心里悄悄怨怪着他。
前往吊唁地点的那一天,岑与惜从妈妈的花店里用心地扎了一束新鲜的黄白菊花带了过去。
岑与惜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陈既言了,当这次终于再见到他时,陈既言很明显地瘦了很多。
他的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往日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眸子此刻安静又沉默地敛下,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如同一枝笔直的竹,瘦挺但又始终坚立。
岑与惜终于顺着人流走到他的面前,她轻轻动了动唇瓣,一开口就忍不住带上了微弱的哭腔,“既言哥哥……”
说不清是对陈既言家人离世的共情悲伤更多,还是对陈既言本人的心疼更多,总之,她的声音很抖,浓密漆黑的眼睫染上湿意。
陈既言的眸子很黑,此刻看清是岑与惜后才微微有了些松动。下意识在妹妹面前保持无关紧要的样子,他不甚用力的勾了勾唇,轻道:“你怎么也来了。”
这样悲伤严肃的场合,不适合她这种应该一直明媚的少年人。
岑与惜摇了摇头,道:“我自己要来的。”
她对视上陈既言的眼睛,眸色认真又执拗,“我就想来。”
她不想让陈既言一个人面对悲伤,哪怕只是在远处遥遥看着,她也希望能和陈既言一起承担忧悲。
陈既言一时间愣住,几秒后,他突然垂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如同万年冰山融化,他的眉眼瞬间添上些许颜色。
但这一笑,也让岑与惜一下子有些无措。她没料想过陈既言会有这种反应。他可能会对她无奈,对她没办法,但偏偏哪种都没有,他只是突然笑了一下。
岑与惜愣愣,眼眸难掩慌乱紧张地看着陈既言,“怎、怎么了?”
那抹笑意在陈既言面上短暂停留一瞬,很快又淡去。他也摇摇头,道:“没什么。”
眼神示意不远处的一个方向,陈既言道:“累了就去休息一下,不用担心我。”
他竟然明白岑与惜的顾虑。
岑与惜突然就觉得心里变得热乎乎的,她乖乖地点点头,小步离开,让陈既言可以继续接待后面的吊唁宾客。
随便在一个座位上坐下,岑与惜双手搭在腿上,安静地坐好,只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陈既言的方向。
她忍不住。
她就想能一直看着他。
陈既言似乎有一瞬间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试探性的看过来,然后就看见岑与惜匆忙扭过去的饱满的后脑勺。
无声地扯下唇,陈既言突然觉得这些日子里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蓦地就散去了些。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生的问询,陈既言回神扭头,姜连颖正在问他一些东西应该放在哪里。
姜连颖捕捉到陈既言嘴角那一丝没有完全消散下去的笑,突然一愣,“你在对着谁笑?”
陈既言一顿,神色敛下。
“没有。”他淡淡道,又恢复之前的冷清。
很短暂的一次交流,但就那么巧的,让岑与惜目睹了一切。
也或许不是巧,因为岑与惜的目光一直就在陈既言身上。
但看清那一幕的那一刻,岑与惜还是克制不住地后悔。
还不如不看见。
因为只那一眼,岑与惜就清楚地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轮廓——那正是岑与知那天给她看过的照片上的女生。
原来她也在这里啊。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啊。
岑与惜愣愣地想,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钝痛,像是被凭空劈成两半,痛得让她不自觉抓紧了胸口的衣服,有些直不起身。
那个女生对这里的场地那么熟悉,应该已经来了好多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