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为照顾病人对于隐私的敏感,病房的隔音做的非常用心,可即使是这样,亓飞站在玄关依然隐约能听到门外聒噪的吵嚷声。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不信薛锐不见我,你们是不是把薛锐控制住了,你们胁迫薛锐了!”
“我要进去,我有权知道他的情况!”
“别碰我!底层人滚开!”程越甩开拉住他的安保人员,指着对方鼻子大声喊道,丝毫不顾及这里是医院,墙上的保持安静标志再显眼也没用。
“薛锐!薛锐!我很担心你,你听得到么!”
亓飞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了,她感受到自己背后的门被拍得震动,躺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的“薛锐”也被这阵势惊到了,摸摸索索下了床,为了减少活动的声音,拖鞋都没穿,轻手轻脚从里间出来探出半个头,刚被染成黑色的头发翘得乱七八糟,战战兢兢对亓飞做口型:怎么办?
亓飞见他那窝囊样子,没来由得更气了,随手拿起玄关医院logo玩偶砸过去,用眼神逼迫他躺回病床。
穿病号服的是前两天紧急从剧组接回来的小明星,虽然在亓飞运作下进了好导演的项目,这段时间为了角色逼着他健身长了些肌肉,但是依然看起来很难堪重任的样子。亓飞觉得这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把他接来主要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尽量不让其他人发现薛锐不在的消息。他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闭眼躺着的样子,再加上医生尽职劝退每一个企图探病的人,说“病人得绝对卧床静养,不宜见客”,这样就足够拦住大多数想上门探访的人,但是拦不住非要亲自来侍疾的程越。
演技还是有进步的,闭着眼睛装尸体越来越像了。亓飞看着他躺回去,狠辣点评道。
“薛锐!薛锐,薛锐!”
程越其实非常不想在这里闹,但是他很害怕,他怕薛锐是知道了什么故意不见他。
其实那个杀波索的计划并不是天衣无缝的,哪怕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来掩盖,甚至找了一直和薛锐争得你死我活的薛源来执行,程越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瞒过薛锐。
他心里其实是有一丝侥幸在,就是哪怕薛锐知道了,也会因为对他的感情而原谅他。只要薛锐肯原谅他,他可以跟薛锐保证,这是他做的最后一件算计薛锐的事情,他也可以给薛锐物质上的补偿,他的家庭有很多没有在外界公布过的资产,绝对比其他人认为的要多得多;至于感情上的补偿,他心里有了一些自卑感,对于薛锐他已经掏出所有的爱了,没办法再给出更多了……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程越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觉得自卑过,他一直认为自己生来就是和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不一样的,他就是比其他人身份高贵,比其他人头脑聪明,他能申请最好的学科,哪怕这其中有大笔对学校的捐款作为桥梁才让他进入那个学府,但是那又怎样,他姓程,自他出生以来就不存在需要他非常刻苦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
除了薛锐。
只有薛锐。
第35章
程越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了,他不想再这样等下去。
安保人员看他消停了,以为终于快走了,擦汗的手还没放下,就看见程越低着头走到了消防器材阵列柜,抓起斧头往这边过来了。
哪怕程越不像是有战斗力的样子,但是这谁敢空手拦斧头?
随着“哐哐”两声砍门的生意,医院的警报不知道被谁按响了,刺耳的声音响成一片。
里边小明星在床上蒙着被子发抖,亓飞急得跟拉磨一样转着圈给薛锐发消息,但是都没有回复。
怎么还不回来,演不下去了啊……
亓飞觉得这事情发展都荒谬了起来。
像是床上躺着冒充老板的人、门口还有个老板的男朋友(会杀人那种)正举着斧头砸病房门,这样的情景想必也不是经常能遇见的。
亓飞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活在恐怖片还是喜剧片,只是悲哀地想早知道这几天休年假好了。
程越在外面砸了几下,震得自己虎口生疼,谁敢上前,他就往谁的方向抡斧头,看起来今天势必要砸开门见薛锐。
正当他蓄力要往门锁那边劈的时候,斧头另一端竟然被人握住了。事情发展太突然,他差点没卸掉力摔在地上,回头要骂,就看抓住他的保镖退开,露出了身后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长得竟然有点像十几二十年以后的薛锐。
李渊扫了一眼发疯的程越,表情有点嫌恶,他站在门前,身后跟着来的院领导赶紧掏出钥匙去对锁眼。
玄关处守着的亓飞,绝望看着门把手转动了半圈。
她立刻猜出来来的是谁,能拿到钥匙,忤逆薛锐的意思开门,这说明这个人在这里有相当大的话语权,唯一的可能就是医养机构另外一个大股东,薛锐的舅舅,李渊。
没办法,现下她只能硬着头皮挡在门前,挡住这个她最打怵应付的老狐狸。
“李总,不好意思,薛总现在确实不方便会客。”亓飞咬着牙把这话说出来,但是她知道这是句没什么用的废话,对面是薛锐的亲舅舅,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活着的跟薛锐薛源关系最近的人了,哪怕薛锐真的深度昏迷了,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了,人家舅舅都比她有资格守在床前。
李渊只说:“让开。”
“李总,请不要为难我,医生说薛总得卧床静养……”亓飞一步不退,职场讲究站队,站了队之后就不能轻易退出和认怂,只能硬干。
李渊见她如此坚决,停住脚步,不着急往里进,轻轻笑了笑,语气徐徐:“薛锐不在里面,是吗?”
此话一出,跟在后面的程越猛地抬头,心虚又惊诧看向亓飞,慌张写在了脸上。
亓飞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张到冒汗,这种目光下她不敢露一丝破绽,这老狐狸已经修炼成精,但也不至于闻着味就知道里面躺着的不适他宝贝外甥了,亓飞表情茫然,她说:“李总,我不懂您在说什么,薛总只是突然生病需要静养。”
李渊不再跟她废话,冷笑一声,绕过她就往里面进。
“您不能……”亓飞急得都快去抓李渊袖子了,却被李渊不耐烦甩开。
亓飞心里真的慌了,因为不能过分引人注意,她并没有在这里安排太多薛锐的人,仅凭自己一个运动只限于每周三四次瑜伽的女人,用蛮力拦住正值壮年的李渊,几乎是天方夜谭。
“李总,您……”
李渊不管在场的人都在打什么算盘,他径直走向病床,伸手去解氧气面罩。
眼看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就要被看穿,亓飞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可谁曾想,随着李渊摘下氧气面罩的动作,病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悠悠转醒,看着李渊淡淡地叫了声:“舅舅。”
亓飞不忍去看小明星拙劣的演技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此刻该夸他信念感强还是不知者无畏,很明显戏到这里已经露馅了。
——没成想李渊竟然还回了他的戏。
“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没想到流感这么严重,竟然不能见人。”李渊站在原地,冷淡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人,不像在探望亲人,倒像是对着没什么感情的陌生人。
“发热引发心肌炎,医生比较小心。”病床上的人平静应答。
这种冷静自持,声音平稳又略微带一点虚弱的口吻,就凭赵伟那声台行表的功底,他太奶奶显灵他都演不出来。亓飞心里有丝异样感,她不动声色从李渊背后侧身,转头看向床上——果然,是薛锐。
薛锐回来了,亓飞松了口气,全身仿佛卸下了块铅做的担子。要不是李渊还在这,她应该已经把包里的二锅头拧开给自己压惊了。她疲惫收回目光,不经意扫到同样跟在李渊背后的程越,大吃一惊。
程越竟然哭了,将近一米八的身高直愣愣站着,眼眶通红,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落,肩膀都微微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到一时不能言语。
亓飞是很不能理解的。
就她调查的结果来说,李伟应该没有撒谎或者认错,波索的死绝对是程越和薛源勾结的结果,薛里昂被追杀也是他们一手造成的。虽然,他们确切的目的,目前还无从知晓,但是总归也是成功了一大半。
你说你都能耐到杀人不眨眼,你跑来薛锐这里哭什么。太久不眨眼,眼睛干得难受?
程越没心情去管亓飞,他现在眼里只有薛锐,心里酸胀得难受,只想确认薛锐到底是不是还要他。
“明天的订婚典礼需要推迟么?”李渊问道,看字面意思似乎是关心薛锐的身体状况,实际上语气带着隐隐压迫,话里话外,带着点要求薛锐必须给出能够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订婚的意思表示。
“如期举行。”薛锐如他所想一般答道。
“好。”听到满意的答复,李渊点点头,像是他不请自来一样,得到想要的结果后立刻抽身离开。不方便听家事的医院领导等在门口,看李渊走了才跟上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