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唐煦遥不知美人是高热难受,还是自己又忘了什么他需要的事,难不成是讲故事?唐煦遥没忘,是想着先伺候美人躺安稳了再说的。
  “怎么了,”唐煦遥摸摸美人的胃,“还疼呢?”
  美人摇头:“还好,只是又胀起来了,我都习惯了,没事。”
  “这还没事,我的心肝宝贝,你且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躺着,我也好帮你揉揉。”唐煦遥边说着,就要扶着美人翻身,可美人不愿意,蹙着眉头,直勾勾地望着唐煦遥,唇瓣红彤彤的,这微光映在他的身上,不论是照在何处都是绝美的。
  “你怎么不抱着我睡了,”美人任性地挤进唐煦遥怀里,挣扎着扯开松垮的寝衣,只穿着肚兜让他抱,顺势将他的白寝衣也扯开,非要肌肤相贴才安心,“就算抱着也不像从前用力,你不喜欢我了?”
  “夫人这是什么话,”唐煦遥一下子委屈起来,“我这人高马大的,身上都是腱子肉,抱你没轻没重的,以前是不懂,万一睡得太沉,把我的小美人压坏了怎么好,我其实很想抱的,特别想。”
  “那就抱着睡,”江翎瑜摸着唐煦遥结实的腰腹,捏着这紧绷的皮肉,摸来摸去,“不管,我要抱。”
  唐煦遥这才再将美人牢牢地捆在怀里,粗糙宽大的手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摩挲,他的腰是那样细软,与自己相较,他这细高的个子也显得娇小可爱。
  外头,骆青山总算是赶来了,虽说江翎瑜和唐煦遥已然就寝,时辰却算不上很晚的,他进了郡王的卧房,先行礼,让郡王摆摆手拦住:“你与本王甚是稔熟了,何必行此大礼。”
  “多谢王爷,”骆青山问,“王爷,您召末将前来,是有何事?”
  “你这些日子得多盯着陈苍,不能近身就想办法,本王知道你前些日子因为替着主帅和江大人说话,跟他吵了一架,关系闹僵了。”
  郡王嘱咐:“军中生了事端,要不是太恶劣,本王都不想让你们染指陈苍的案子,本王是想着,要是一切尚能过得去,架空了陈苍,让他从军中苟活也就是算了,可是他意图对江大人不轨,也只是罪行的冰山一角。”
  “什么?”
  骆青山很是惊愕,不自觉上前一步:“王爷,末将愿闻其详。”
  郡王将陈苍与蓟弗贪赃枉法,淫|邪|奸盗的事全部告诉了骆青山,骆青山怒不可遏,那种愤怒很难形容出来,骆青山曾是那样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傻老实人,此时怒目圆睁,恨不得把陈苍生吞活剥了的那种嗜血和偏执,也只能如此表述,那种愤怒绝望,把骆青山变得不像他了。
  郡王从来没有在骆青山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浑身也不曾充斥如此具有侵犯性的气场。
  “陈苍真该死。”
  骆青山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不等郡王开口就准备着离开:“王爷,待末将提着陈苍的脑袋来见。”
  第281章
  “青山, 你再忍耐一下,清算这事急不得。”
  郡王急而起身,拦住要走的骆青山:“青山, 本王知道你为人正直, 眼里不揉沙子, 那也且听本王的话,可好?”
  骆青山闻言, 双膝一软,跪倒在郡王身前,抱着他的腿, 崩溃而泪如雨下:“王爷,那些孩子战死时不过十六七岁,他们哪懂得什么叫家国大事,就想打了胜仗拿赏钱,让父母吃上一顿饱饭, 也算尽孝,王爷啊,您万万不可手软, 我们主帅知道孩子们都没回来, 难受得一夜没合眼, 他至今都在自责, 王爷, 别放过陈苍,畜生的心也是肉长的,陈苍连畜生都不如。”
  骆青山声泪俱下,哭得着实凄惨,两间卧房隔着不远, 唐煦遥本在陪着江翎瑜闲聊,也听着动静,缄口不语。
  骆青山说得不错,唐煦遥至今无法释怀,尽管战争残酷,夺将士性命只在顷刻之间,天地平静地接受战争,新生,死亡,世间,他时常梦见自己躺在满是血肉的深坑里,身边不停地有声音说冷,很冷,想回家,回到京师再与主帅共生死。
  除了个别几个心怀不轨的头头,所有将士都觉得跟随唐煦遥出生入死是莫大的荣幸。
  唐煦遥常梦到自己喝江翎瑜小时候的事,也在梦里和他麾下战死的将士们待在一起,许多人梦到这样血淋淋的场景都会害怕,唐煦遥不怕,就坐在某个地方,看着那些将士把酒言欢,静默着陪伴他们。
  只是那些将士和活着的时候不一样了,他们从来不会带着唐煦遥喝酒吃肉,话也很少跟唐煦遥说,唐煦遥一直以为是他们看不见自己,或是自己的自责愧疚累积太深,才夜有所梦,也一直对此事将信将疑,梦毕竟不见得是真的,唐煦遥只当这是一种寄托,远远地看着战死的部将宴饮游乐也挺好的,逝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以何种手段再见,都是很好的。
  直到不知何年何月的一夜,那些将士队列整齐,一并向着唐煦遥行礼,道:“主帅,末将不肯带您玩乐饮酒,也不肯与您交谈,是怕您动情留在此处,无法回到爱人的身边,主帅,虽在这不毛之地,可是大家都很好,很自在,交战有伤亡不是您的错,此为战事频发之处,不太平,也不安宁,唯有做鬼才能真的平安,末将希望您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自此勿念,主帅,保重,望永不相见。”
  从那以后,唐煦遥还真的没再梦到过那些部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去祭拜,恍然意识到他们的衣冠冢在京师,他们喝酒的地方是在边关,在衣冠冢前面说上多少话,他们也听不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唐煦遥从一开始就对江翎瑜研读道法很感兴趣,寻常人总觉得那是些旁门左道,不切实际的东西,在唐煦遥眼里,就是解开那个关于再见麾下战死将士之迷的法门,他至今都没有找到答案,他倒是愿意就将它归于冥冥之中的定数。
  一切愧疚和念想都可以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作答,可是那些关于希望永不与唐煦遥相见的话呢,也是唐煦遥的臆想?
  当然有这样的可能,唐煦遥还是更愿意相信再次见到共生死同患难的兄弟,心里那些寄托总是暖融融的,也不需要用冰冷的证据来解释。
  庭院里,郡王蹲下,抚着骆青山的鬓发,见他哭得喘不上气,还帮他捋一捋后背,温声劝慰他:“你放心,青山,本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愧对家国的叛将,也很感谢你,让本王知道那些往事的详细之处,本王的儿子一直都是有柔情,也有血性的悍将,很好,他是本王的骄傲。”
  “王爷,对不起,”骆青山拿袖管胡乱地抹着眼睛,“末将失态。”
  “无碍,在屋里坐一坐吧,”郡王扶着骆青山起来,还帮他拍拍膝间的土,不过江府一日扫地三遍,衣料上只有些浮尘,一切拾掇妥当,郡王将骆青山带到正堂,“本王还有事想找你问一问。”
  骆青山道:“王爷问就是,末将一定知无不言。”
  郡王把骆青山带去问话,外头已经平静许久了,唐煦遥还未开口,直着眼,像是在看江翎瑜,也像是在看窗外,江翎瑜见他如此失神,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摸索着攥住他的手,白腻的指头摩挲着他掌心上的硬茧,柔声道:“这手何时才能好些?”
  唐煦遥回过神:“夫人,什么?”
  “你手上的茧子,”美人轻叹,“这虎口的一条疤痕也长不好了。”
  美人这怜惜的模样,真是让唐煦遥动心,顺势将美人的双手合在掌心里:“没事的。”
  “手上的没事,你心里的也没事么?”
  美人撩起眼皮,从唐煦遥掌心里抽出手,白嫩的手覆在唐煦遥心口上:“要是你能和我说一说,会不会好些?”
  “你病了,得歇息呢。”
  唐煦遥把身子虚软的江翎瑜紧紧地搂在怀里,柔声道:“夫人的心意我领了,待你病愈,我就将心事与夫人说说,虽然我并不愿意把这些悲情事讲出来,让你也难过。”
  “你不说出来,永远是心病,要是有我分担,你怎么也是畅快些。”
  美人蹙眉:“都成婚了,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儿,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哼。”
  这几日,唐煦遥大多时候都在卧房里陪着江翎瑜,京师这些大官的宅邸内,也只有江府内才算是温馨祥和,那些老熟人,周竹深,陈苍,蓟弗,还有商星桥,都是如坐针毡。
  江翎瑜身子太虚弱,一连躺了三日才恢复些,连管家们带着众多仆役在花园种红荷都没去看热闹,待能下床走动,又休养了两日,正在午时,太阳大好,唐煦遥扶着江翎瑜到外头散步,晒晒太阳。
  不过江翎瑜大病一场,吃不下什么东西,这红袍子穿在身上,可是又宽松了些,唐煦遥见状将他揽在臂弯里,摸摸他的胃:“夫人还是食欲不佳?”
  “嗯,”美人轻点头,“吃几口就犯恶心。”
  “病还没养好呢,”唐煦遥哄着他,“还是要卧床静养,我可就要接着在床榻上伺候夫人了。”
  “说得好听,又不是我想的那样伺候。”美人含笑,眼神坏兮兮的,唇角还露出两个梨涡,真是甜到唐煦遥心里去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