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蓟弗见廖无春压根不用他,就回军营去了,到自己的营帐前时,刚好与闻讯赶来的骆青山撞到一块去了。
  “急什么,大白天你练兵慢慢悠悠的,午膳吃上半年,别的军官赶着换班你都不急,能拖就拖,现在没正事可把你急坏了。”
  骆青山翻了个白眼:“夜里看着些人,撞着我也就算了,别撞着年轻的将士,他们操练完疲乏,身子骨脆,莫给我惹麻烦。”
  以前蓟弗见骆青山都是高低数落他两句,现在情形大不如以前,加上陈苍还曾嘱咐蓟弗,不要跟唐煦遥的人硬碰硬,收敛些,故而骆青山奚落,蓟弗点头哈腰的,说上一连串的“是”,就给骆青山就让路了,自卑得不像样子。
  “这小子真是反常,何时这样小心翼翼的。”骆青山嘀咕着出门,提着灯笼往前一照,就见廖无春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金匮跟食盒,含笑向他招手。
  骆青山心里乱撞,急忙跑出去,一下子把廖无春搂进怀里,廖无春与骆青山相拥一会,才提醒他:“平阳王的部下也来了,你就这样抱着我,不怕?”
  “不怕,我也是王爷部下,要是王爷想知道内情,我会到他面前,将事原原本本地说清楚,要罚我还是什么,我都愿意接受。”
  骆青山还将廖无春抱得更紧些:“我忠于王爷,忠于主帅,也要忠于我心爱的人,敢爱不敢说,我想,那也不算是多么真挚,我跟随主帅出生入死,眼皮也不眨一下,我生死无畏,对我的爱人,自然也不是孬种。”
  “还真有骨气,我廖无春从懂事开始就没做过好人,竟还能得此好报,哼。”
  廖无春自骆青山怀里起身,递上那食盒:“我从外头买的,上层是卤牛肉,卤牛肚,下层是小点心,还有荷花酥,以后想吃了跟我说,就知道你舍不得买。”
  骆青山接过食盒,像宝贝似的搂在怀里,望着廖无春傻傻地笑。
  “这书信本来我也想给你保管的,待唐将军来,由你递送,现在一看也用不着了,王爷的人过来,我将此物转交就是了,军官们会把它带给将军。”
  廖无春身子细长,偎在骆青山怀里显得娇小,他轻轻地亲了亲骆青山的脸颊:“副将,你有事要忙就去吧,我也不好掺乎,这就回去啦。”
  骆青山抱着食盒,满眼不舍眼前人:“成,提督大人慢走,夜黑天寒,记得多加衣裳。”
  “都什么时候了,还让我加衣裳,你是不是傻了?”
  廖无春含笑捏捏骆青山的脸颊:“京师里头暖和着呢,倒是你这,跟漠北似的,也没个挡风的地方,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常来,可我也想你,你病了我可担心呢。”
  廖无春走后,郡王的部下上前道:“副将,请随我到王爷那去一趟,王爷有要事找你,不过提前说,路上可有点折腾,江大人发高热,不能久在江府待,话说完就得走。”
  “那末将自然是不怕的,王爷有事能想到末将,真是莫大的荣幸。”
  骆青山道:“请您稍候,末将这就去牵马。”
  此时江府内,这鱼糜羹从厨房端出来,郡王接过来,想喂给江翎瑜些,可许久不照顾孩子们,他举着白玉勺到跟前,又不敢喂,不知烫不烫,吹一吹还担心不干净,只怕弄伤了江翎瑜,唐煦遥见父亲踟蹰,不知所措,轻柔地将勺子接过来:“没事父亲,我喂吧。”
  “霖儿,”唐煦遥摸一摸美人的肩,不知他醒着没有,只是轻轻试探,并不用力,“心肝宝贝,唐礼做了些鱼糜羹,你吃下去些,也好服药。”
  美人闻声醒转过来,闻着那鱼糜羹的味道,其实是喜欢的,可高热之下,他又吃不下东西,又阖上眼皮,重新偎在唐煦遥怀里,小声嘀咕:“我吃不下。”
  “好宝贝,就一口,成不成?”
  唐煦遥哄着他:“这药可不能空着肚子喝,我跟太医都问了,直接喝药会胃痛的。”
  美人皱起眉头,娇声耍起性子:“那先不喝好不好,不想喝。”
  “小宝贝,不喝退不得热的。”
  唐煦遥托着美人后颈,为着哄他,吻了他的额头和眉心,无一不是发烫的,唐煦遥也是心急得很:“我怕你难受太久,你身子经不住。”
  “我一喝这药就吐,不要喝,”美人眼眶蓄起薄泪,央求唐煦遥,“简宁,我不想喝,求求你了。”
  唐煦遥心里像刀剜着似的,急忙放下鱼肉羹,把江翎瑜紧紧地搂在怀里:“好,我听霖儿的,霖儿别哭。”
  “小霖儿,我们陪着你呢,”郡王不知怎么才能让江翎瑜好转些,见唐煦遥在哄着他,自己也赶忙一起哄,还轻轻地帮他拂去刺在眼尾的头发,“简宁不逼着你喝药了,父亲和母亲也不逼着你,别难过了,乖霖儿。”
  “把唐礼叫来,”郡王一不哄江翎瑜就变了脸,“江玉,快去,算了,你带个话给他,让他去找太医想办法,这药霖儿又喝不下去,总是吐,这太医问也不问,就随便糊弄本王府上这两个娇养着的孩子?岂有此理。”
  第280章
  唐礼是实打实地忙了一天, 又去找太医,江玉看他跑前跑后,还想帮他分担一些, 不过那些太医江玉都不熟,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说话, 想了想,还是到江翎瑜房里去, 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这阵子,唐煦遥正求着美人吃些东西,阿胶糕也好, 鱼糜羹也好,总之要咽下去些什么。
  “简宁,你是不是要让我喝药才这样的。”
  美人苦着脸:“我不吃。”
  “不逼着夫人喝药的。”
  唐煦遥端着白玉小碗:“夫人不是腹中不适,我想着,稍微吃几口, 总会舒服些的。”
  美人将信将疑:“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唐煦遥拿着盛了些鱼糜羹的小勺子,满眼期待, “夫人吃一口好不好?”
  “那我吃了, 你怎么哄哄我, ”美人嘀咕, “本来我吃不下的, 你这样可怜兮兮的,我.....”
  不等美人说完,唐煦遥就将小勺送到他唇前:“宝贝最乖了,吃些,一会宝贝想让我怎么哄就怎么哄。”
  “我想听夫君讲故事, ”美人病得晕乎乎的,口中抿着羹汤,明明很好吃,到唇齿间总觉得有些寡淡,可依旧比江玉做的好吃的多,还说着,“夫君给我讲打仗的事,我想听你们在边关吃什么,怎么制定战术。”
  “好,等咱们躺下就讲,”唐煦遥仔细地帮美人拭去唇角的汤渍,“去边关的事,夫人为何想听,又没什么意思。”
  美人不大清醒时,总是爱想些眼下不大可能的事:“我觉得有意思,要是夫君以后还要打仗,我就要跟着过去,给你做军师的。”
  “那会很危险,”唐煦遥接着给他喂着鱼糜羹,“边关寒冷,路途颠簸,吃喝也不好,干粮粗粝,剌得喉咙发痛,也要硬往下咽,人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夜里的床榻像放在冬夜的剑那么凉,你这肠胃受一点寒就疼得厉害,我是要体谅你的身子骨的,去这一遭,你势必九死一生,我不忍如此,我上战场为国征战,就是要保护我的爱人和父母免受战争之苦,假如真有那一天,连我的夫人都要跟我上战场,我的父亲也拿起了虎符和宝剑,母亲承了外祖父的遗志,我想那时该是家国倾覆之际,举国皆将,另当别论了。”
  江翎瑜虽病得头昏脑胀,可他不傻,听唐煦遥如此言语,也知道他是认真了,并不是在哄自己,于是拉着他的手,轻道:“我再努力一些,斩了贪官污吏,多了钱粮,将士们打仗也会不那么苦了。”
  “那不怪你,”唐煦遥见美人真是吃不下了,将碗随手放在矮柜上,拿帕子擦净了手,把他揉进怀里,“贪官是杀不完的,尽力就好了。”
  郡王默不作声,静坐在一旁听着唐煦遥与江翎瑜谈天,心下有些惊奇,这些孩子们不过才二十几岁,竟有这样的卓识,唐煦遥也是,长大得太快了,连他的父母也没有想到就是了。
  太医到了,仔细地听了听郡王诉求,沉思片刻,想了个好法子,就是把药磨成粉,再放些蜂蜜揉成圆子,不过那也很苦,江翎瑜并不喜欢,太医再冥思一阵,提议道:“那就做成蜂蜜膏吧,喝着跟秋梨膏似的,不过有些药味,那毕竟是治病的,不可能一点苦味都没有的。”
  这样江翎瑜可就愿意了,夜里吃了小半碗的鱼糜羹,不喝药了,所以两个人就准备换了衣裳进被窝了,郡王和王妃也准备离开,郡王临走时说:“小霖儿,不必担心打仗的事,父亲会为此尽全力,不让战事紧张起来,你们也好,百姓也好,只要世间无战,好人总是安乐的。”
  郡王妃心细,走前熄了几盏蜡烛,只留下远处最亮的一盏,有病人时留下亮些的,都安好时就留暗的,再有生人潜入府邸图谋不轨时有个防备。
  唐煦遥换好了衣裳,进被窝后像往常一样把手臂伸过去给江翎瑜枕着,江翎瑜乖乖枕上手臂,却不闭眼,水汪汪的美目眨着,可怜巴巴的,又仿佛有所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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