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夫君费心了,”江翎瑜仍觉得胃里抽搐作痛,但是真的比刚才要好些了,加上他体寒怕冷,喜欢抱着这些热乎乎的东西,就算疼些也不想放开,只是不曾见过这水袋,竟还能抱在怀里,很是好奇,“这是什么,我不曾见过。”
  “那时我在边关打了胜仗,首领受降时赠与我的,回到京师,就搁置起来,没什么用处,今日我倒想起可以拿它盛些热水,给夫人暖胃用。”
  唐煦遥坐在床边,一手撑着江翎瑜背后,另一只手则帮他揉着胃里的筋结,他真是瘦,肚皮上也没有多少肉,指腹压在那些筋结上,还能感觉到筋结在抽搐,时不时就拧搅起来,唐煦遥想帮他揉开,边揉,边安抚着他:“你腹中绞得这样凶,还碰不得热,那怎么能行,待我帮你揉一揉,我再走也不迟。”
  “你倒不嫌我麻烦。”
  美人笑说:“我自己都烦着呢,动不动就犯腹疾,脾气又不好。”
  “谁麻烦了,我可是伺候我的夫人,我此生莫大的幸事,莫过于迎娶你,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应当的。”
  唐煦遥说时,捏一捏美人的腹侧,低下头,亲吻他的脸颊:“心肝宝贝,你可不知道,你这小肚子随着气息一起一伏的,多可爱,我当真喜欢。”
  江翎瑜美目睁大了些:“真的?”
  “真的,”唐煦遥从腰后拿出小老虎,在美人眼前晃晃,“我还拿了这个过来。”
  “乖乖,你竟然还留着它,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
  美人很是惊讶,从唐煦遥手里接过来,仔细地看,看那时疏时密的针脚,美人只从此物上窥见自己绣工实在稀烂,口中“嗤”了声:“丑得让人想笑,你快扔了去,我不想看着它了。”
  “不扔,我是拿来让它陪你一阵子,我回来还要收起来。”
  唐煦遥一本正经的:“这可是你亲手给我缝的,我要留一辈子。”
  “瞧你那样,”美人闻言,觉得唐煦遥总是那样真诚,心下很是暖融,可嘴上偏不要那么说,反倒哂他,“没出息。”
  “我就是没出息,我可离不开我的宝贝霖儿,我跟所有认识的人都说了,”唐煦遥知道江翎瑜性子傲娇,只觉得他这样很是惹人怜爱,他久病,时常没精打采的,气色也很不好,说些反话,耍些小性子,这样倒是他难得的活泼模样,唐煦遥分外珍惜,望着他时满眼的宠溺,“他们都知道你要嫁给我,你不能后悔了,你就得跟我过一辈子,我没出息,你也不能嫌我。”
  “哼,”美人轻笑,“这么喜欢捡病秧子,嫁给你就是了,有什么可稀罕的。”
  “什么病秧子,你是一等一的病美人,想为你画像的画师不知有多少,都让我一一回绝了,在外头这样骂你的人,都是嫉妒你的模样和地位,”唐煦遥俯身,唇瓣贴近江翎瑜的耳骨,微声道,“小美人,又对我说这些狠话,你可不知道,你的眼睛是骗不了我的,我知道你爱我。”
  江翎瑜斜睨着唐煦遥:“嗯,我和你一样没出息,那又怎么了?”
  “还是我更没出息,我都不求着夫人爱我,我只求夫人永远在我身边,让我拼命爱着就好,”唐煦遥探着江翎瑜腹内的抽搐平稳多了,就将手抽回来,打理了衣裳,单膝跪在他床前,柔声告别,“心肝宝贝,再睡会,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美人见唐煦遥要走,眸子里那些灵动俏皮一下子都没有了,只剩些沮丧不舍,又像小猫儿似的蜷起身子,侧卧在床榻上,紧紧抱着羊皮水袋和被子,他如此神色,皆化成剜在唐煦遥心上的利刃,将他柔软的心尖刺得千疮百孔。
  “我走了,”唐煦遥帮美人抚开额间碎发,唇瓣点在他的眉心上,“霖儿,我爱你。”
  唐煦遥见美人点头,就果断起身离开,唐煦遥不忍再与他对视,就怕舍不得离开这一时半刻。
  屋里空了,江翎瑜盯着门愣了愣神,期间唐礼来过,问江翎瑜要不要抱着小狐狸解闷,它又长大了些,更会哄人开心了,江翎瑜心绪不佳,于是回绝了,还是想睡着打发时间,又是昏昏欲睡之际,这阵子倒是醒着多一些,没那么昏沉,听着门口又有响动,江翎瑜以为唐煦遥又拿来了什么东西,反正他都要走,待不了很久,江翎瑜就没有睁开眼睛,温声调笑他:“宝贝简宁,你究竟忘了什么东西,又折回了,非要抱着我去紫禁城才行?”
  门响之后,脚步声已经进了屋子,那边去无应答之声,江翎瑜猛然意识到不好,这不是唐煦遥的习惯,他事事都要回应自己的,忙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些,望见来人的面容,他一下子怔住。
  第253章
  江翎瑜还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进门的分明是唐煦遥的父母,正愣神时,郡王妃柔声唤着江翎瑜:“霖儿。”
  “郡王, 郡王妃。”江翎瑜还没回过神来, 见他们上前, 急忙掀开被子,要起身给二人行礼, 让郡王妃拦住,坐在床边,帮他整理着被褥。
  “霖儿, 几日不见,为何对我们如此生疏了?”
  郡王妃见江翎瑜额前发丝凌乱,仔细地帮他捋整齐,绾到耳后,眼里颇有些慈爱:“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
  郡王妃所说一事, 就是郡王让唐煦遥罚跪,地上太冷,激得他腿疾复发, 险些终生与素舆为伴, 江翎瑜心下怨恨, 也是护着唐煦遥心切, 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府邸, 不让他在郡王府居住。
  江翎瑜现在想着过年那阵子的光景,只觉得自己很是幼稚,既然是唐家之事,与自己何干,思忖这一时半刻, 江翎瑜回过神,二人已经围在床边了,神情慈爱又担忧,更是觉得自己当初欠考虑,给人家惹了麻烦,于是先行服软:“郡王,郡王妃,当初是我不好,怪我意气用事,况郡王此举也是为了我,我倒像个白眼狼似的,真是对不住。”
  “傻孩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和郡王何时怪过你,要不是你太爱简宁,怎么会带着他回江府,每日躬亲照料,唐礼都告诉我们了,当真是让你费心。”
  郡王妃见江翎瑜脸色差成这样,就知道他又不舒服了,不忍再让他回想起从前那些不好的事,忙着问问他的身子如何,看看自己是否能帮上些忙,柔声道:“霖儿,你这是怎么了,还是让腹疾闹的?”
  江翎瑜微微颔首:“嗯,还是老样子。”
  江翎瑜胃里的筋结又拧起来,阵阵抽痛,他总觉得是羊皮水袋太热了,胃受不了,于是推到身侧,只把冰凉的手搁在上头捂着,推那水袋时总得费些力气,不禁眉头微蹙,让郡王尽数看在眼里。
  郡王以为江翎瑜如此生疏,又皱着眉,还是为着先前那件事生气,就上前道歉:“霖儿,害得简宁腿疾复发是我不好,你莫生气了,我们今日过来,实在是想念你们,也想好好地赔个不是,好孩子,与我们相处不必那样教条,还像从前似的,唤父亲母亲就是。”
  “父亲,您何故致歉,是我太冲动,也幼稚,让您心里难受了那么久。”
  江翎瑜乖乖改口,语气依旧很是生分:“该我道歉才是。”
  “霖儿,你这是怎么了?以前多么活泼,”郡王不知江翎瑜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很是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哄哄他,在郡王眼里,向来都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儿看待,也很着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和父亲说,许是父亲可以帮你。”
  “没什么,”江翎瑜的手搁在羊皮水袋上许久了,还是捂不热,再从被褥里拿出来,搁在郡王的手背上时,还是凉得他一惊,江翎瑜安抚着他,温声答话,“父亲,霖儿也该长大了。”
  “王爷,咱们不说这些了,霖儿身子不适,看他脸色这么差,不能劳神才是,”郡王妃坐在床尾,向往常一样,将手探入床褥,指头抵在江翎瑜腹间轻轻地揉压,“母亲手热,这样揉着你会好些,先前你和简宁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照料你们的,可惜,你与简宁多年不曾亲近了,我们真是很思念你的。”
  江翎瑜其实很想问,为什么唐煦遥忘了自己,他们不曾去提醒唐煦遥,可江翎瑜一想起从前——他是很记得从前的事的,那时他常常与唐煦遥一同玩耍,为了宿在王府和唐煦遥多玩一会,会拼命地读书,功课做得好,也会被母亲允许去住上几个晚上。
  江翎瑜自幼患心疾,偶有发作的时候,胸膛里跳得杂乱急促,难受得彻夜睡不下,就是唐煦遥和郡王夫妇轮流抱着小江翎瑜揉心口,从天黑一直熬到天亮,直到他能睡下为止,他们从来都不厌烦,也不会出口埋怨,永远是满眼的担忧和慈爱。
  郡王一家人的爱,是江翎瑜在江府不曾得到过的,即便是在他大疫之后堪堪保全一条命,母亲再不管束他后的那种宠溺,也是没法子与那种爱意相比的,所以那段日子他记得很深。
  江翎瑜年幼时曾偷偷地喊过郡王妃母亲,当时她很惊讶,随后不住地用白嫩的手指擦拭眼眶,也给了江翎瑜回应,她和郡王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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