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江大人,”廖无春皱眉,“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江翎瑜很是平静:“无春,是我想不明白,还是你想不明白。”
“这个村子就是一个禁忌,就算你摆平了这档子事,也不会受到任何嘉奖的。”
廖无春真的有点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时跟江翎瑜联合起来侦办案子那么顺利愉快,怎么到了这件事上,他就是执迷不悟,廖无春真是有点崩溃,问着江翎瑜:“江大人,为了这些小事赔上自己的性命,你真的觉得值得?”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美人唇间冷哼:“你以为我不愿避祸?没法子,谁让我被父亲推上刑部尚书之位,我良心作祟,待查完此案,要是我还活着,何蓉案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他们一个公道,今夜本该去搭救那两个孩子,碍于皇命阻挠,我让步就是,往后也会尽量白天探案,无春你且放心。”
“江大人,你.......”
廖无春觉得江翎瑜此举无异于送死,劝也劝不动,只好找唐煦遥求援:“将军,您快劝劝江大人,万不可染指此案,太危险了。”
“无春,我也不希望江大人继续探查林同村,”唐煦遥怀里搂着江翎瑜,边说着,低头看他,“可是,江大人执意如此,他认准的事,心着实难改,也不会回头的,我能做的只有伴他左右,要是江大人在侦办案件时遭不测,我就陪着他一起走,他心难改,我随着去就是了。”
本来先劝江翎瑜的是唐煦遥,江翎瑜还以为他要和廖无春一起来说服自己,正烦躁着,不想他竟吐露如此真情,江翎瑜心中一软,手在大氅中摸索,找着他为自己揉着胃的手攥住。
“无春,你也别把事想得太坏,或许本来也没有那么难的,”唐煦遥发觉美人的手冰凉,随手将旁边的窗子关上,低眉,柔声问美人,“怎么了,江大人,又不舒服了?手这么凉,胃里许是也难受得很,来,我再抱江大人紧些。”
廖无春见唐煦遥与江翎瑜一条心,都是劝不动的,只好作罢,随口寒暄几句就从马车里离开。
廖无春心下寻思,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盛世之中的官员,本该是江翎瑜口中所形容的江家,没有一个是软骨头。
人走,马车内静下来,江翎瑜窝在唐煦遥怀里,闭着眼睛,忍着他的指头碾轧肠胃时的钝痛,唐煦遥指头上的力道忽然轻下来:“霖儿,揉疼了吗?”
美人摸摸他的手:“你怎么知道的,每次都是这样,我不说你也知道。”
“你的气息声与往日不同,听着就是在忍痛,”唐煦遥侧过头,亲吻美人的脸颊,“我该记着你的肠胃娇嫩,该仔细着力气,本来你都好些了的。”
“没事儿,”美人软哼,“哪有你说得那么娇气。”
“没事就好,”唐煦遥低头,唇瓣轻碰美人的眉心,“我的宝贝。”
“你真愿意跟我一起去林同村办案?”
美人挪动身子,往唐煦遥怀里挤了挤,紧紧地偎在他臂弯里:“我不想连累你,你是皇帝的侄子,你出事他们都要担心的。”
“那你就不是父母的宝贝了?不是我的宝贝了?你身子不好,又时常如此劳累,我就不担心吗?”
唐煦遥用力搂抱着江翎瑜瘦削的身子,哄着他:“霖儿,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只有我在你身边才能放心。”
“胡说,”美人嘀咕,“我都二十二岁了。”
“那又怎么样,你永远比我小五岁。”
唐煦遥满眼宠溺,揉揉美人的头发:“弟弟就是要听哥哥的话。”
“他们都说我长大了,要快些成家立业了,我父亲找人说了几次媒,偏要我早早成婚,我不想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本来人活着就好累。”
江翎瑜像小猫似的蜷在唐煦遥怀里,觉得这样很舒服,很有安全感,笑说:“只有我的简宁把我当成小孩看,买我最喜欢的东西来哄着我,真好啊,可我确实已经不是孩子了,路好长,没有你陪我,我可怎么办。”
“你父母对不起你,”唐煦遥说,“待有机会相见,我会为你讨个说法。”
“有什么用呢,”美人自嘲似的笑,“回不到从前了,讨来说法怎么样,没讨来又能怎么样,只是侥幸你我没有错过,这就是对我那思念你的十多年来唯一的慰藉。”
本来唐煦遥提起江家父母,还没那么生气,现在听江翎瑜说想了自己十多年,忽然怒火中烧,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后来重病缠身,病发痛不欲生之时,会不会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哥哥,明明从前只是一点不舒服都会来哄着他的,为何如今那么痛都不见哥哥了呢?
唐煦遥走后,江翎瑜不肯再去结识新的玩伴,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孤独了那么多年,强忍病痛那么多年,重逢之后,竟连一声责怪都没有,只是欣喜,唐煦遥恍然想通了这些往事,心里像是刺进去许多钝锈的刀尖,随着心跳疼痛不已。
唐煦遥没搂抱江翎瑜的那只手猛地攥拳,骨节“咯嘣”一声响,江翎瑜不知出了何事,有些惊惶地坐直身子:“怎么?”
“霖儿,你,你小时候腹疾发作时,会不会想起我,我,时常将你抱在怀里哄着,后来又不见我,会不会恨我.......”
唐煦遥声颤:“你与我,这么多年分别,再见我时竟一句,一句责怪都没有。”
“简宁,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江翎瑜见唐煦遥如此,一时间不知所措,可还是有问有答的,把实情告诉他:“我当然想你,你走时也小,我当时还想,要是还有机会见面,我不认得你该怎么好,你说责怪,我不要责怪你,简宁,我最喜欢你了。”
江翎瑜挣扎着将盖在身上的大氅掀开,坐直了身子,将唐煦遥搂在怀里,借着今日之事说了实情:“你可知道,当时我不知你就是我幼时玩伴,我曾问你,你对我这么好,又让我睡在你怀里,这算不算是在一起了,你说算的,我就想,要是我喜欢了别人,宁儿哥哥要是再见到我会不会很伤心,我就想着要不和你说个明白,断了算了,可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我舍不得,后来知道你就是宁儿哥哥,我当真是又哭又笑了一宿。”
“你喜欢别人我也不怪你,”唐煦遥已然有些哭腔,“是我对不起你,一别数载,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并非我本意,可终究是辜负你了,你多恨我都是应该的。”
“我不要,”江翎瑜摸索着给唐煦遥擦眼泪,“我最喜欢你了,你也是我幼时唯一的玩伴,他们都怕我母亲,只有你不怕,与我一同挨了这么多骂,你也陪着我,我就很感激了。”
“我一定会给你讨个说法的,”唐煦遥恨极了江怀,对着江翎瑜也不好表露,只得平稳一下心绪,柔声道:“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心肝宝贝。”
“咦,可是你说的再也不分开了,”美人认真起来,“那你调回边疆打仗,要不要带我一起去?”
“一起去。”
唐煦遥眼尾还有泪痕,凉森森的,见美人凑近了,就望着他笑:“以我夫人的性子,绝不会留在府上等我回家,我夫人更愿意和我共赴边关,小坏猫,我依着你。”
“这就对了,别想再扔下我。”
美人主动亲了唐煦遥的脸颊:“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好,”唐煦遥又流眼泪了,“霖儿,我爱你。”
“不哭了,待睡醒了眼睛都红肿了,”美人亲吻唐煦遥发热的唇,“别人都要笑话你,也要说我欺负你,我从来都不会欺负你的。”
“嗯,不哭了,”唐煦遥抬起手,胡乱地抹干净眼泪,“宝贝霖儿,睡吧,我抱着你。”
“辛苦夫君了,”美人偎在唐煦遥臂弯里,头枕在肩上,“要坐半宿,你要睡不好了。”
“惯了,我从前打仗,战事吃紧,我连着两宿都苦熬着,没事的。”
唐煦遥对江翎瑜太宠溺,太疼爱了,说话声愈发轻柔:“心肝宝贝,安心歇息吧,有夫君在。”
美人不知是累了,很快就睡熟了,呼吸很平稳起来,身子完全放松,软软地偎在唐煦遥怀里。
唐煦遥见爱人睡下,柔声在他耳边呢喃:“小傻子,我才不要做什么坏狗,我一直都是那样笨笨的,怎么能说学坏就学坏了呢,你好可爱啊,我爱你,永远爱你。”
唐煦遥哄睡美人后,离着天色破晓已经很近了,廖无春还在外面郁闷,抱着胳膊,身子倚在树干上,跟骆青山抱怨:“我到底哪错了,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反驳过我,我真的纳闷,想不明白。”
骆青山说:“你没错啊。”
“你别哄我,”廖无春以为骆青山在安慰自己,立刻驳他,“你给我解惑才是最要紧的。”
“提督大人,我还没说完。”
骆青山直言:“他们也没错啊,只是这一次大伙没想到一起罢了,人和人怎么会一样呢,不能因为有些冲突就说谁是错的,我倒觉得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