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那成吧,”崇明帝像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只剩下泄气了,退了一步,“那要不你就明着跟江爱卿说,是朕的旨意。”
  “圣上,既然是您的意思,就请您亲自跟尚书大人说,”奉一书这人犟,不愿意得罪人,况这些事本来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说什么也不揽下这个烂摊子,冲着皇帝作揖,“今后查案,臣会不遗余力地帮着江大人的。”
  皇帝没了法子,旧派官员实在是惹不起,这些都是早早就给自己备下棺材,要在朝廷上直言劝谏的,难为他们,那才是光着脚踢到硬石头上了,奉一书不答应,皇帝也只得摆摆手:“罢了,奉爱卿说得也有道理,要是还忙,就先回刑部去吧。”
  奉一书面色如常,看不出才与皇帝激辩的样子,脸上云淡风轻,点点头:“臣告退。”
  奉一书和皇帝的对话,被一旁站着的廖无春完完全全听仔细了,想着哪一日出去,跟江翎瑜聊一聊,细说奉一书这个人。
  因为奉一书这个人,特别有意思,此人行事有自己的见解,不完全在乎于好还是坏,行使政权,也不拘泥于新派或旧派。
  正当廖无春心下寻思此事,崇明帝忽然开口:“无春。”
  “哎,”廖无春走上前,赔着笑脸,“圣上,怎么了?”
  “朕当真是做错了吗。”
  崇明帝轻叹:“其实朕也不是想让奉一书得罪江翎瑜,非得去捡这个烂摊子,朕只是觉得,这案子烂在大琰许久了,于情于理,终究是不吉利,朕疑心对国运有碍,可又有些畏惧江翎瑜,他身上,似是有些很难让人亲近的气魄。”
  “皇上,”廖无春抿了抿唇,试探着问,“您可想听臣在心中如何看待此事?”
  崇明帝点头:“自是想的,多一个人为朕出谋划策多好。”
  “皇上,臣以为,十年悬案事不算小,毕竟凶案,不吉利也是真的,”廖无春话锋一转,“可是江大人手里已经有案子要办了,他忙,这是其一,其二是他身子太过羸弱,吐血都是常事,十年悬案,再让它悬一悬就是,要是把江大人累坏了,年纪轻轻撒手人寰,这可怎么得了,此人二十出头,雷霆手段能敌千军万马,他出事,岂不是更不吉利,更影响国运了?”
  崇明帝:“........”
  “朕还真没想过,要是有一天没了江翎瑜,也无江家血脉震慑,”崇明帝轻叹,“朝廷里得乱成什么样。”
  “不是,圣上,其实日子没了谁都能过。”
  廖无春依旧话锋突转:“但是江家人不在朝廷里,咱这日子就不好过,有了他们就多重依靠,震慑百官,所以臣才这么说,您别累着他,案子慢慢办,江大人也还是个孩子,这刚二十多岁,咱不着急。”
  皇帝苦笑:“让你们说的,倒像是朕一直欺负他了。”
  第204章
  “皇上怎么能。”
  廖无春唇角含笑:“皇上, 到了去用膳的时候了,要是再用晚些,在内殿读诵《道德经》的时辰可就不够了, 臣记得, 您向来是喜爱道教经文的, 莫要错过了。”
  “也好,”崇明帝让这些事缠得心烦极了, 听闻去读阅《道德经》,像是终于卸下心上的大石头,不慌不忙起身, “朕这些日子净是忙,懈怠了道尊,一会子给朕备下香去。”
  廖无春作揖:“是。”
  江府,午时刚过些,唐礼才把汤煲好, 放到食盒里,带到卧房门前的时候,发觉里面很静, 平时江翎瑜和唐煦遥在家, 卧房里头是很喧闹的, 时常笑闹, 唐礼和江玉偶尔还会听到些不该听的, 一开始觉得难为情,后面就习惯了,如今安静下来,唐礼还担心着呢。
  唐礼想了想,还是想要叩响房门, 勾着指头只叩了一下,就听里头轻轻一句:“别敲了,进来就是。”
  这话是江翎瑜说的,唐礼知道二人无恙,也就放心了。
  推门进来,原来是唐煦遥在江翎瑜怀里睡着了,江翎瑜半支着身子,手搭在唐煦遥背上,慢慢地抚摸着,小声跟唐礼说:“将军太累了,夜里都睡不好,莫吵醒他。”
  “夫人,”唐煦遥让美人说话的声音惊醒,揉揉眼睛,“我竟睡着了。”
  “你睡得也太轻了些。”
  江翎瑜抚着唐煦遥的披散着的长发,满眼宠溺:“我这样说话,你就醒了?”
  “嗯。”
  唐煦遥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连衣裳都是热气腾腾的,一把抱住美人纤细的身子,口中嘀咕:“我想夫人想的,梦不到,我就睡不安稳。”
  “胡说,当真是伺候我才成了这样。”
  美人眉头微微蹙起,忧心忡忡,指尖轻捏着唐煦遥的脸颊:“以后你好好睡,我头一次留宿在唐府,你并非是这样,睡得很好的。”
  “不听,”唐煦遥闭着眼睛,唇间咕哝,“我是想夫人想的。”
  “爱听不听。”
  美人雪白的脚丫不轻不重地踹在唐煦遥的膝盖上,笑骂他:“我的话你不听,还说你想着我,滚下去。”
  “夫人的脚好凉,”唐煦遥睁开眼,将手伸下去,合着掌心,捂住美人细嫩的双脚,“准是又不舒服了。”
  “还好,日日如此的,我不怎么在意的。”
  江翎瑜合上掌根,捧着唐煦遥的脸颊,向他提议:“今日我们到集市上逛一逛可好?顺便,我还打算找人问问,那闹鬼的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闹鬼的村子?”
  唐煦遥闻言笑笑:“官场上的人,倒是不敢这样评价此地,向来与夫人打交道的,并未这么说过,但夫人言此,其实也无错。”
  江翎瑜有点没听明白,微微皱眉:“什么?”
  “没什么,”其实唐煦遥也没多想,只是话赶话说出来了,想要作罢,“是我话多,不知道聊到哪去了。”
  “不,夫君说得对。”
  江翎瑜恍然意识到一件事,紧着告诉唐煦遥:“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制造出村子这些闹鬼传闻,拿出来混淆我们的视听,让咱们以为此事当真玄乎?”
  “我从未想到此处。”
  唐煦遥静思片刻,忽然答话:“可夫人所言极有道理,要是我们能从制造传闻的人身上下手,说不定那件放了许多年的案子也就破了。”
  江翎瑜到底是满心的案子,唐煦遥出了这个主意,他可是真来了兴致,本来软卧在床榻上,这会子竟要起身:“我们这就去,我听祝寒山说百姓皆知悉此事,但无人敢谈及,想必给些好处,问一问也是能开口的。”
  “夫人莫急,”唐煦遥出主意,“唐礼可不是什么都明白?先前我父亲的大管家亲自教他,大抵是哪一路都见过些的,他知道的,不不比百姓们少。”
  “正好他,唐礼在这。”
  江翎瑜半卧,手支着下巴:“唐礼你说,关于那个村子和常死人的荒地,你可听说过什么?”
  “听说了,夫人。”
  唐礼低眉:“有两种说法,一是民间流传广些的,二是更邪的,夫人,您想让我从哪个开始讲起?”
  江翎瑜兴致颇高,选了前头的:“头一个。”
  第205章
  “头一个, 光是听着就不怎么像是真的。”
  唐礼讲:“相传是那个村子里有人触怒恶鬼,接连送了三对童男童女,又触动天罚, 村民暴死, 无一自时疫中幸存。”
  “这传闻听着有意思, 和我幼时偷偷看的闲书似的,引人入胜得很。”
  江翎瑜听得意犹未尽, 可案情当前,他没让唐礼顺着话头往下说,当即否了这样的猜想:“大琰依法治国, 凡事以实情为据,这些神论鬼论,私下里我不置可否,现在我作为命官,绝不能以此作为断案之证, 一旦被这样的传闻带偏思路,事情就会难以控制。”
  “先前是有些这样的先例,只是夫人那会子许是年纪小, 江太傅并不愿意将案情讲述给你。”
  唐煦遥回忆说:“许多年前, 有些命案, 那阵子出了好几桩杀妻杀夫案, 凶手造势, 说是触怒神明,那些女子和男子才暴死家中,江太傅自是不信的,但谣言传出来,有鼻子有眼, 吓着许多周遭百姓,于是江太傅带人夜间蹲守,发现不过是凶手们装疯卖傻,散播消息罢了。”
  “夫君所言有理。”
  江翎瑜面色凝重:“那我就更加确信,这村子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那个死在荒地里的人,大抵是撞见了什么,这才被抓走剜出双目。”
  “夫人,这第二种猜测,正是您所想。”
  唐礼说:“不过民间并非有这样的传闻就是了,都是从朝廷流传出来的,是常能出现在紫禁城里大员所言。”
  “甚好,”江翎瑜很是满意,“民愚尚可开化,要是官愚,大琰就完了。”
  唐煦遥想着此时还冷,汤品放在食盒里,摆一会子可不就凉了,江翎瑜怕烫,可也得喝微微烫口的,才叫正好,于是伸出手示意唐礼把汤端来,边问江翎瑜:“那我们还去外头走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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