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李思衡也很欣赏江翎瑜,更愿意他能与唐煦遥相守百年,见他消极,忍不住劝说:“大人,您有您的千秋功绩。”
  “不敢当,在大琰,这是皇帝才能用的词,”江翎瑜依旧是笑,“许是我从小身子不好,我从来都不愿意累着,我就是个想要混吃等死的纨绔公子,可惜被扶上刑部尚书之位,倒让我为难,数次被刺杀追杀,我只觉得无趣,李道长,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可求的,唯一盼着的就是能和将军成婚,我想要他拼命爱我,这些我想得到的,也都得到了,功绩,这东西才是我真真儿看不上的,你也不必劝我了,在我这,情爱之事,就是大于一切,与将军厮守,对我来说,比富贵更重要,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要不是为了江家安危,江翎瑜并不愿意强任这官职,因为他最爱无拘无束,日子奢靡无聊,有个唐煦遥爱他,天天陪着他解闷,这就是他全部的愿望。
  李思衡今日才懂,原来江翎瑜是这么一个人,有如此雷霆手段,却只想找个同为断袖的大将军谈情说爱,吃喝玩乐一辈子,他活得也更通透,谁让他高兴,他就跟谁在一起谈情爱,谋大事,或者嬉戏玩耍。
  李思衡不禁乐了:“江大人的命,上天自有安排,能耐手段都不用,上头不愿意让您浪费了,自然会找机遇。”
  “我当然知道是老天爷捉弄我,”江翎瑜秀眉一横,性子又阴晴不定了,“少给我算命,只管配你的药去。”
  李思衡称“是”,收拾好药箱就走,还未转身,唐煦遥就推门进来,站在不远处,有些愣愣的,其实是他早早将甜汤煮上,回来时听到江翎瑜和李思衡聊天,在门外站了许久,尤其听到那句“只与将军度一天快活日子”,心里一疼,憋了许多话想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
  江翎瑜见着唐煦遥,眼神霎时间软下去,朝他伸出发凉的素手:“将军,你回来了?”
  第189章
  “夫人趁着我不在, ”唐煦遥收敛着情绪,半笑半恼地坐在床上,其实心里很有些不满, 还没法子跟他宣泄, 只好生着闷气, 脸上强意笑着,握江翎瑜的手也很轻, 不似先前紧了,“又说些丧气话了,你不陪着我, 我就去陪着你。”
  美人轻笑,不再接茬了,岔开话头:“甜汤呢,这么快就煮好了?”
  “没有,我为你选了个红枣银耳的, 还放了些芡实,唐礼说你许是爱吃这些,得煮许久呢。”
  唐煦遥笑得不大自然:“我不放心你的身子, 回来待一阵子, 我再回去就是。”
  “你生气了?”
  江翎瑜心思细, 一下子就看穿了唐煦遥:“从前你握着我的手, 可没这么松散, 敷衍我呢?”
  唐煦遥倒也诚实:“是有些生气,夫人总是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从不知,我最大的念想就是你。”
  江翎瑜晃晃他的手:“生气了也不告诉我?”
  “夫人要是没一下子看破我,我就不说了。”
  唐煦遥捧着美人的手, 送到唇边吻了又吻:“我生气,总好过夫人生气。”
  “过来,”江翎瑜朝着唐煦遥张开双臂,“抱。”
  唐煦遥见美人气色又不好了,很是心疼,伏在他怀里时也是轻轻的,担心自己笨重,压疼了他。
  江翎瑜仰卧在床榻上,知道唐煦遥是撑着半边身子,不肯压着自己,于是只搂着他的颈子,阖上眼皮,任着他的唇瓣在脸上点吻,因气虚体弱,说话总是有气无力:“刚才我嘱咐李思衡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大半,”唐煦遥直言,“起码夫人说让他配一副药时,我是在门外的。”
  江翎瑜轻笑:“收拾些煮甜汤用的食材,还是很费时间的,少说还要洗一洗呢。”
  唐煦遥闻言心中一凛,唇间嗫嚅起来:“夫人。”
  “我的好将军,与我相爱这么久了,自是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江翎瑜只笑不恼,语调玩味,“你根本就没去厨房,对吧?”
  “嗯,”唐煦遥低眉,“夫人从来不会把我支开的,我自起身更衣之际就觉得,夫人就是要毒药来作践自己的身子,皇帝多疑,又好面子,只有你因病卧床,这才算一个,合情合理的推辞。”
  “夫君当真诚实,”江翎瑜稚嫩的指腹轻抚唐煦遥的后颈,再顺着他的领子将手微微探入,揉着他颈部的肌肤,“撒了一个谎,就不会再撒一个,圆谎么?”
  “我不想,”唐煦遥也合着眼皮,与江翎瑜身子相贴,如此俯卧在他怀里,微微扬着头,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嗓音太过低沉,都有些发哑了,“与夫人之间,我是一句谎都不愿意说的。”
  “只与我就好,”江翎瑜弱声说,“今后在朝廷,哪怕是你父母那,涉及兵权,钱财,势力,该说谎还是要说的。”
  唐煦遥点头:“好。”
  “整个朝廷都想让我死,皇帝也装得人模狗样,我在各府各地发了几次威,还以为我是纸老虎,”江翎瑜眼皮撬开一道缝,他的容貌实在卓绝,连蔑笑都十分婉甜,挑起食指,不紧不慢地绕着唐煦遥垂在耳侧的碎发,“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彼时紫禁城内,元鸣送信回来,见着等在千步廊的廖无春,急忙将拂尘搭在手臂上,迎过去:“主子。”
  廖无春冷着脸:“事都办妥了么?”
  “妥了,”元鸣与廖无春甚是亲近,司礼监和东厂的大事小情,他都知道底细,忙推着廖无春到了没人的墙根边上,低声说,“主子,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就算是知道实情,贸然说出去,给江党通风报信,日后说漏了嘴怎么办?”
  “那是江翎瑜,东厂的贵人,”廖无春瞪了眼,“你这话里话外,除了把他当傻子,也把我当成傻子了?”
  元鸣见状服软,低声下气的:“不敢,主子。”
  “你要眼睁睁看着江翎瑜穿着郡王府的华服赶赴这场鸿门宴吗?他以为是皇帝指婚,入宫赴家宴,吃了这顿饭,就是一家人了。元鸣,你真的不知道,他会死在紫禁城的。”
  廖无春知道光天化日从宫里递出信件不好,信上有名有姓更不好,元鸣说的都对,可廖无春不那么想,做人不能只为自己,他的情绪很有些起伏了:“那帮道士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孩子很可能是栎郡王自己毒死的,好好,我知道你不信这个,那栎郡王办完丧事就兴高采烈地上朝,出入紫禁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你不曾起疑?周竹深也是文华殿刺杀案的主谋,皇帝请他们来,座次就在江翎瑜他们旁侧,难道不是有意为之,周竹深是亲王的女婿,怎么可能跟郡王的儿子和夫人坐在一起?江翎瑜出事,东厂就没了全部的指望,你一点都不明白?”
  “那就是说,或许,”元鸣听得脑袋有些木讷,联想起除夕之际,“原本江翎瑜碗里羹汤的毒,就是皇帝装作不知道,实际故而为之?”
  “或许吧,我也说不清,”廖无春直着眼,轻轻摇头,“皇帝的心似是变了,我总感觉,他对江翎瑜的看法,还有他任用江翎瑜的目的,完全变了,保定府案告破,拉着贪官先游街再斩首,京师的百姓欢庆,现在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了,照理说,顶替大员任职是重罪,比贪赃枉法更容易判决,却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主子,此事待您出紫禁城再提吧。”
  元鸣也是盯梢累了,加之此事也辩不出来什么,只好放弃,劝着廖无春:“此处不安全。”
  “倒也是,对了,”廖无春想起大早起听唐煦遥说的话,吩咐元鸣,“夜里你带人去趟江府,云习渊他们昨夜抓了个听墙根的,还是陈苍麾下的武官,说是扔到咱们私刑房去,今儿晚上是我得伺候夜宴,脱不开身,就交给你了,一定安稳送到私刑房,出了事你可给我等着。”
  元鸣低眉:“是,主子。”
  一晃入夜,唐煦遥亲自到厨房端了那碗甜汤来,焖煮许久了,芡实也软烂,甜更是恰到好处的,正适合江翎瑜这样肠胃不好的人吃,唐煦遥扶着江翎瑜坐起来,轻吹白玉勺里的甜汤,待凉些,就喂到他口中:“夫人养了一下午的病,没有出门玩一会,闷不闷?”
  “夫君陪着我就不闷了。”
  江翎瑜咽下甜汤,温声笑笑:“只是斗兽我还没看过,实在可惜。”
  “斗兽不大好看的,”唐煦遥早先陪着皇帝看过,回忆片刻,描述大致场景给江翎瑜,“就是外族进贡的狮子老虎在斗兽栏里厮杀,谁示弱,谁就是输家,当然也有一死一生的,斗得满地是血,连我这个常年在边关打仗的,都于心不忍,我也不明白,那些文臣武将,为何看得如此津津有味,这些都是不必要的杀戮和牺牲,何故去拿一条无辜的性命取乐消遣。”
  江翎瑜原本很是期待,现在听闻如此,又不想去了,思量片刻,只答:“悲悯心本就是人间稀罕物,怎会人人都有,将军征战是为国为民,仗不打,举国生灵涂炭,家破人亡,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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