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此时莫羡在这慢慢溜达,他想的是,一会子肯定会有仆役来找自己的,用不上费心费力地去寻章平。
  “哎,看见了吗?”
  声音起时,大门也跟着微微响了一声,出来一个衣着不凡的男子,年岁不算很大,看着比江玉更年轻些,眼神不善,目露凶光,势必是章平的管家,莫羡先不回话,就听他说:“如何?”
  莫羡正要开口,恍然意识到自己不曾听过那人的嗓音,这么冷不丁地说话,一定会露馅的,顺势佯装虚弱摸着嗓子,然后手上比比划划,意思是自己受伤了,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你也是辛苦,”莫羡猜得不错,这人确实是章平的管家,他先问候两句,再让仆役开了门,“进去跟我们老爷说吧。”
  进了宅子,章管家只跟莫羡说了句:“答应你的,我们老爷都准备好了。”
  这期间他就再也没开口,只顾着带路。
  见到章平,管家跟他说明实情,还给莫羡拿了纸和笔,说不了话,就让他写。
  莫羡写了半篇,大意是自己翻入房中去查看,唐煦遥有事出去了,屋里只有江翎瑜冷了的身子,也试过鼻息,确实是死了,准备走时五军都督府的人闯进来,自己与他们扭打,受了内伤,艰难逃出来。
  反正,江翎瑜就是死透了,莫羡结尾是这么写的。
  章平面露喜色,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那被他们捉住的刺客死了吗?”
  莫羡点头,提笔在纸上书写:“开膛破肚,五脏铺陈,血流满地。”
  “好,都死了就好,爷大方,这可都是从平民那刮来的大元宝,你且拿着,就当爷买了你半条命,哈哈。”章平朗声大笑,丝毫不在意搭进去的人命,将手边的雪花银推出去,大元宝骨碌碌地滚过来,还有两个顺着桌子边上掉下来,砸在莫羡脚上,真疼,他差点喊出声,不过强忍住了,脸上挤出些苦笑,佯装兴高采烈,还身子虚弱,蹲下捡雪花银时不忘捂着心口,轻叹几声,演得相当不错。
  莫羡心里怒火难熄,江翎瑜死了就那么高兴吗,就没人考虑自己的饭碗被砸了?又要回暗无天日的私刑房,莫羡才不想去,这么喜欢慷他人之慨,拿民脂民膏雇|凶杀朝廷大员,那莫羡就杀了章平这个畜生。
  心里是这么想的,莫羡却也知道审时度势,于是高高兴兴捧了元宝要走,跟着管家到了西南偏门,管家是说送到这了,莫羡心里门清,出了门就有恶棍等着,这个章平势必要灭口,银子不想花,更不愿意留下活口。
  莫羡是干什么的,他刺杀恶人十几年,什么没见过,还能栽在恶人手里,他这回人要杀,钱也要,白花花的银子,拿回去扔给百姓有什么不好的?
  莫羡这么想着,找个僻静地方,又不至于出了府,把银子折腾到怀里,从袖管里抽出明晃晃的匕首,前脚刚踏出偏门,颈子就让人一把环住,他说:“对不住了,主子让我杀你。”
  “不用对不住我,”莫羡猛地后仰,让颈子暂时避开他的手臂,同时抽刀刺入他的心口,“噗”地一声,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错开横着的肋骨,刃口方向刁钻,径直穿了他的心脏,听着他闷哼一声,莫羡扔开他的尸体,站直了,轻轻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将匕首柄上的血擦干净,“因为要死的人是你。”
  莫羡当然会处理这人的尸身,就是因为他不会再回去复命了,所以才有收拾现场的必要,该做的都做了,莫羡随身带着专门的药散,但此时不方便用,就把死去的歹人背走。
  当时章平从刘勍府上离开,就已经是后半夜,此时莫羡办好了事,天都亮了,回去正好赶上江翎瑜的丧事,整个府邸都挂满了白布白花,正堂还有一口棺材,江翎瑜身上蒙着白布,就躺在棺材的旁侧,不到入棺之时,就放在外头供人哭,唐煦遥眼皮浮肿,身着白衣,实属重孝,直着眼紧盯火盆,木讷地往里头扔着纸钱。
  莫羡环顾四周,发现不见毓照理,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才在廖无春身侧站好,大门就被敲得震响,三进三出的宅子,里院都能听见敲门声,江玉穿着孝服跑动有些不便,开门晚了些,回来时将刘勍和章平带过来了,两个人皆是喜笑难掩,强装哀戚,说是过来吊唁。
  唐煦遥点头,哑声说:“多谢,给钦差大人烧几张纸钱再走吧。”
  二人以为事成,这再敷衍些不要紧的,赶忙就进来了,刚蹲下,就瞥见眼前这牌位是两个,分别写着:刘勍,章平。
  片刻之间,唐煦遥的眼神也变了,像蓄势撕咬猎物的花豹。
  二人大骇,正要拔腿逃走,门“砰”一声紧闭,江翎瑜踢开盖在身上的白布,一袭艳红衣裳,抱着胳膊走上前,笑眼丹唇,很有些媚态:“烧啊,免得你二人上路没钱花。”
  第158章
  “这……”
  刘勍与章平面面相觑, 正不知所措,身后围上来一众壮硕军官,个个手执长剑短刀, 二人不由得害怕起来, 嘴唇哆哆嗦嗦:“江大人, 您,您这是, 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不好奇吗,”江翎瑜并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他自己要干什么,双臂搂着腰腹, 找着唐煦遥的一侧大腿坐上去,顺势依偎在他怀里,“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
  “您没出事,是,是很好的。”
  刘勍硬着头皮缓和气氛, 早先那满脸笑意早就不在了,说两句话就低下头去:“大人,我就不多问了。”
  “你们今日落在我手里, 还有个想听不想听?呸, 我就是要说, 你们这些下三滥也想跟我提条件?”
  江翎瑜知道刘勍想逃避罪责, 说得越少, 纰漏就越少,今后为他定罪就更难些,所以绝不放过他:“告诉你们,我之所以诈死,就是要揪出你们这两个奸诈的狗贼。”
  江翎瑜怒而痛斥:“说, 为何派人杀我!”
  刘勍并不知道章平把事办砸了,妄想装傻充愣逃过这一劫:“江大人,您何故出此言冤枉我?”
  “冤枉你?”
  江翎瑜气得笑了,朝不远处的莫羡招手:“来,莫羡,你这脸上的药粉还没擦下去,你来说。”
  莫羡称“是”,不紧不慢地过来,站在烧纸钱的火盆边上,对上章平惊惶的视线,脸上似笑非笑的,跟他打了个招呼:“章提刑,夜里咱俩才见过,现在就不认识我了?”
  章平更是瞠目结舌:“你不是,不是死了吗?”
  “你只知找人灭口,却舍不得花银子找功夫好些的?”
  莫羡满脸鄙夷:“许是你不知我身份,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章平,我刺杀贪官十多年了,从未失手,专挑你们这样的王八蛋,你支到西南偏门等候的恶棍,学武多久,就敢与我抗衡?”
  章平也不想这么快就认了,只是见到莫羡,实在太过惊诧,对江翎瑜还没有那么恐惧的感觉,因为自己只是吩咐,不曾参与,计划也没有那么细致,对莫羡那才是真的设身处地,用心地研究策略,连杀他的人都是精挑细选,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最重要的是,管家回来,也说事情做干净了,那么是何时变成腹背受敌的局面了?
  江翎瑜见章平这嘴不攻自破,笑出了声:“现在知道了么,我江翎瑜的门下不养闲人,没有一个吃素的。”
  莫羡听着这话还挺高兴的,平时夸自己的人不多,但转念一想,这没有吃素的,是不是有失偏颇,思索半天,还是决定问出来:“爵爷,这李道长,是吃素的吧?”
  “不吃啊,”站在一边的李思衡大声回话,“我承正一茅山法脉,不戒酒荤。”
  “啊?”
  莫羡一愣:“那温高功呢?”
  “他也不吃啊,四时观就没有吃素的,”李思衡答,“那是正一道的天师法脉。”
  莫羡:“.......”
  这阵子,站在正堂东侧的廖无春一下子脸就黑了,刚想上去罚戒莫羡,好巧不巧,江翎瑜笑而开口:“莫羡啊,走万里路是好事,但是光走也不行,得多打听,正一道也有自己的教义,你所问的这一派是全真,同属玄门,实则各有各的专攻,你这么着,上来就问人家吃不吃素,是不是不尊重人家了?没甚礼貌,还不快道歉。”
  江翎瑜不恼不罚,实在是让莫羡大喜过望,鞠躬跟着李思衡赔了几句不是,李思衡其实也没觉得被冒犯,只是那廖无春在后头站着,江翎瑜要是不压事,那莫羡今天准得死,棺材本来姓江,改姓莫了,这倒不好。
  平白弄出一条人命,江翎瑜还是嫌晦气,饶他就是。
  这期间,唐煦遥是一直没说话,现在看江翎瑜开门见山,把计谋说出来,唐煦遥见毓照理和云习渊还没回来,进度没法子推进,真是有些坐不住:“夫人,那两位头领为何还没回来。”
  “谁知道,许是路上遇到点事吧。”
  江翎瑜握着唐煦遥伸过来的手,白嫩的指头摸住他掌心的肉,想要给自己也暖一暖手,边安抚着:“夫君不必心焦,以他二人的能耐,不会出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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