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唐煦遥从来不会扫江翎瑜的兴致,抿了一口,明明不怎么爱喝,还是哄他:“还成,夫人喜欢就是。”
唐煦遥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没什么大脾气,跟廖无春相谈甚欢,什么都聊,这应该是廖无春少有的,把真心话说出来的时刻,所以比往日的哪一天都容易醉,卸下包袱,痛痛快快地为自己活一天,话说得多,也老是在笑,唐煦遥陪他,两个人一下子饮下半坛酒去,江翎瑜也喝了不少梅子酪,到头来还是喝腻了,又开了些玫瑰酪,才喝下一小杯,唐煦遥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喝了,夺过小杯,把人揽到怀里:“夫人乖,再喝可不成,胃要不舒服了。”
江翎瑜喝酒上脸,软嫩的脸蛋染上些潮红,半醉不醉,正在兴头上,拉着唐煦遥的手往怀里拽:“夫君摸摸不就知道我舒服不舒服了?”
江翎瑜根本不在意什么礼数,现在喝多了,更是骄纵得不行,直往唐煦遥怀里挤,都想睡觉了。
唐煦遥隔着衣裳摸摸他的肚子,圆圆鼓鼓的,他没有唐煦遥喂着就不吃什么饭菜,光是趁着他二人闲聊偷饮梅子酪,唐煦遥伸出手臂,让美人借力趴着,能待好些,小声说着:“夫人肚子都鼓起来了,是不是偷喝了不少的酒?”
美人不答,唇瓣之中只有些娇腻的醉笑。
“回去睡觉好不好?”
唐煦遥吻他:“我抱着你回去。”
江翎瑜迷迷糊糊的了,倒也能听懂话,轻轻点头:“嗯。”
廖无春也是喝多了,云习渊嫌他一身酒气,还是莫羡搀着扶回去的,酪子再酸甜,终归也是酒,江翎瑜回卧房后就窝在唐煦遥怀里睡了,当时是没什么事,过了一盏茶的时候,就不行了,难受醒了,头昏脑胀,胃里翻涌,连着心口也闷得慌,唤着唐煦遥:“夫君,揉揉肚子。”
“不好受了?”
唐煦遥也是困得晕晕乎乎,但终究挂心江翎瑜身子不妥,还是强打着精神伺候他,掌心贴在他腹间,能摸着胃胀得厉害,圆鼓鼓的抵在肋骨下头,在手掌下轻轻抽搐,很不安稳,还直说胸闷,唐煦遥见状忙喊着唐礼拿盆子来,江翎瑜果真忍不住了,盆子才接到床边,他就紧着翻身到床边,呕出一大口酒液,吐起来就不停,又咳又呕,唐煦遥边给他拍着背,边揉肚子,摸着他肠胃拧起来,忙劝他:“好了好了,夫人歇息一会,差不多吐干净了。”
美人眼睛都红了,眼尾有些泪痕,腔子里灼烧似的疼,拿温水漱口之后,就要唐煦遥抱着:“夫君,我难受。”
“夫君这就叫大夫来,”唐煦遥像抱婴儿似的托着美人的身子,“宝贝,等他来就不难受了,乖。”
李思衡给江翎瑜治腹疾,照旧是拿药丸放入脐部,今日是提前拿热水熏过,在脐内化得更快,故而为江翎瑜裹好下腹后,嘱咐唐煦遥:“将军,这药化得快些,江大人肚子里可能会疼,尽量安抚,不要乱动就是。”
唐煦遥点头道谢,见唐礼将人送走,唐煦遥想着给江翎瑜掖一下被子,免得他疼醒了乱动,垂下眼帘,竟与他视线相碰,美目半阖着,露出些清亮的瞳仁,黑黑的,平日看着特别机灵俏皮,这会子大抵是不好受得厉害,眉有些微蹙,时不时眨一下,衬得他十分委屈,就问他:“没睡吗?”
“我睡不着,”江翎瑜可怜兮兮地躲在被子里,“不舒服。”
“道长说不让我给你乱揉肚子,”唐煦遥将手探进被子里,抚着他敷上棉布的地方,“夫人,一会这里疼些,可不能动。”
江翎瑜这会就很听唐煦遥的话,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开口:“夫君,你不怪我?”
唐煦遥是很惯着他的,何事都尽心尽力,正忙着照顾,没听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怪夫人什么?”
“我没听你的话,”江翎瑜难得主动认错,“你受累了。”
“累什么,照顾我的夫人,我天经地义,我是很愿意时常抱着你的。”
唐煦遥深情至此,话锋一转:“不过,喝酒太伤胃,以后还是不喝的好。”
唐煦遥如此随和,江翎瑜更觉得对不住了,挣扎着要起来抱他,倒是让他提前察觉,卧下身子,轻轻地伏在他怀里:“夫人不要乱动,还化着药呢。”
“我的病是不是捆住你了,”江翎瑜尽力搂着他的身子,“你老是不敢离开我。”
“什么叫你的病捆着我,是你迷住我了,”唐煦遥失声轻笑,“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疆场用不着我,还不爱交际,不喜言谈,脾气又臭,你能容我在你身边陪伴,是我的幸事。”
“你没有,”江翎瑜小声咕哝,“我最喜欢你了,不要骂自己,我要生气的。”
“不生气,夫人,我最害怕你生气了。”
唐煦遥提起这个,忽然很是愧疚:“我都把你的身子气坏了,我乖,我都听你的。”
“不说了,”江翎瑜搂着唐煦遥健硕的腰背,唯恐双手抱不过来,转而哄他,“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都过去了,我爱你。”
“我是记仇,”江翎瑜小声在唐煦遥耳边嘀咕,和他说悄悄话,“可你在我心里,都是好的,样样都好。”
唐煦遥颇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江翎瑜调皮,醉醺醺的,也学着唐煦遥的腔调说话,“我何曾骗你?”
这么着,把唐煦遥逗笑了,江翎瑜聊得好好的,忽然就想睡觉,还叫唐煦遥起来,躺远些睡就是。
唐煦遥心下生疑,刚才还说不好受睡不下,现在这么快就好转了?故意不挪开,仔细地听了一会,果真察觉美人气息不对,很是急促,眉头时不时皱着,问他:“是不是那药化得太快,肚子疼了,不肯告诉我?”
江翎瑜摇头:“没有。”
“你骗我了,”唐煦遥摸着美人脐周软乎乎的嫩肉,粗糙的掌心覆上去,轻轻抚着,“你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知道。”
江翎瑜见被看穿,辩无可辩,皱着眉头:“我就是想你也能睡一会觉。”
“我是想你不要那么懂事,”唐煦遥侧卧在他身边,逗他,“小孩儿懂那么多干什么,自有人爱你。”
江翎瑜娇声反抗:“我不是,我二十二呢。”
“就是,”唐煦遥认真起来,“我的小孩儿。”
江翎瑜软哼一声,心里乐得开花,就是嘴上不饶人,作势不理唐煦遥,可这药劲又很大,江翎瑜腹中肠胃拧着似的疼,绞得不行,躺在床上硬扛着,以为自己没什么破绽,实际蹙着的眉头就未舒展过,忍得很是辛苦。
“霖儿,还是疼着么?”
唐煦遥拢着指尖帮他碾一碾胃里抽搐的地方,动作很轻:“待药化尽,我好好地为你揉一揉。”
李思衡说是药化得太快,其实也只是比之前快了一刻钟,江翎瑜腹痛难忍,折腾得筋疲力尽,总算是慢慢缓和下来。
唐煦遥看着美人咬着唇直落泪,怎么捂着都不见好,还是仰赖他的韧劲,生生地扛过来,心疼地快要滴血了,对李思衡有些怨气,但毕竟人家治病救人,不想江翎瑜身子弱到这种地步,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临睡前,美人望他一眼,一下子看出他心情不好,问他:“乖乖,怎么啦,不高兴吗?”
唐煦遥垂下眼帘:“嗯。”
“为何,”江翎瑜摸摸他的脑袋,“喝酒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
“李思衡给你用那么烈的药。”
唐煦遥小声嘀咕,终究也是怕别人听着,尽管劝好了自己,心里还是窝火:“他都不曾想着你能不能用。”
“没事,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江翎瑜用力攥着唐煦遥的手:“这普天下,哪有人不犯错的,孔明先生在出师表里嘱咐阿斗的时候说,作奸犯科,但是良善之人,迫于家国之事从盗,宜付有司论其行赏,作奸犯科者,仍有机会悔过,李思衡,人是不错的,我想着他不是故意为之。”
“夫人当真有雅量,或许也是夫人早早就能受道法传扬的根本。”
唐煦遥自嘲:“我自是没有容人雅量,还为着夫人随口说我的调笑话发了脾气,喝个烂醉,现在回想当初,只觉得我幼稚,都快而立之年,还在做这些过家家的小事。”
“没事,”江翎瑜酒劲未过,脸颊浮红,看着柔情万种,“你惯着我,我也惯着你呀。”
到了晚上,三个人都没去正堂用膳,许久没喝酒了,这回又多,都有些受不住了,唐煦遥素来身子健硕,也因这些酒不适许久,头疼腹胀,他虽不说,脸色却不能说谎,轮到江翎瑜照顾着他了,又把李思衡请来,看病时,唐煦遥仰躺着,露出腹部,衣裳虽撩得不高,却也露出心口上刀疤的一角,甚是触目惊心,江翎瑜知道这伤长好许久了,再拿指尖触碰时还是小心翼翼的,李思衡正扎着针,唐煦遥见他用药烈而不自知,还是没忍住发了几句牢骚:“李道长,今日给江大人用的药太烈了,他的身子如何经得起,我极少见他流着泪忍痛,话都说不出,竟是生生扛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