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嗯,”唐煦遥与江翎瑜说话,心里就即刻涌起如覆水难收的宠溺,逗着他,“夫人请上坐。”
江翎瑜齿间“嘁”了声,攥着唐煦遥的手,拽着他往最里头的那张八仙桌走着,头也不回地小声嘟囔:“净是说些没用的。”
原本正堂只有一张桌子,后逢大宴,再加两张稍小些的,显得十分热闹,江翎瑜与唐煦遥坐的那张叫正案,客人可以用,但是必须给主人家留出位子,主人家多的,就得分出尊位和次尊位,江府里正案椅子摆的是双数,不必细分,都是尊位,不过唐煦遥从心里爱慕宠溺江翎瑜,什么都让他先挑,这好座位也让他先坐。
江翎瑜平时是会耍性子的,得在这样的事情上逗弄唐煦遥一会,今日特殊,云习渊现在还在观察自己和唐煦遥的一举一动,好分出主次,江翎瑜很不愿意让他受委屈,生拉硬拽着他一同坐下,然后四处观望,看看他们都在吃什么,颇感兴趣:“早膳有馄饨?”
“是,夫人,”唐礼正端了一碗新的给云习渊,“要是您想吃别的,我现做就是。”
“我喜欢吃馄饨,要虾子馅的,”江翎瑜抱着唐煦遥的手臂晃了晃,“你吃什么呀?”
“唐礼做虾子馅的馄饨好吃,但风味不如肉三鲜的,光是拿筷子夹开就满是肉汁,实为他最擅长之类。”
唐煦遥顺势捉住美人的腕子,将他发凉的软手握在掌心里捂着,问询他:“要不要尝尝他拿手的?”
江翎瑜是肠胃不好,但实打实的喜欢可口的东西,从那铜锅涮羊肉就能看出来,他是爱吃油腻的,不过就是江玉手艺太差,现在唐礼全权接手饮食起居,江玉打下手,主内务,永远离开厨灶,真是俘获了江翎瑜,连最开始厌恶的鱼糜羹都愿意吃了,加上唐煦遥将三鲜馅的馄饨讲述得那么传神,那他不禁觉得,这馄饨要比国宴更好,自然答应。
今日这馄饨是猪肉大葱的,没有储备肉三鲜,馅就得现攉,要吃上就得等一阵子,众人早早吃完了,谁也不敢伴在两位大员身边,自觉端着碗筷去厨房外头的水槽里洗刷干净,赶紧溜了,云习渊还是那么不慌不忙的,慢吞吞地回头瞥了江翎瑜跟唐煦遥一眼,才端着碗筷出去。
唐煦遥冲着云习渊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江翎瑜恰好看到,怕他多说些什么,于是赶紧接话:“过些日子我们去真定府,带些什么,衣裳厚的薄的,那冷很不冷了?”
“不大清楚,一会我出去问问唐礼,”唐煦遥说这话,心里不知想着什么,如此寻常不过的话都把他说笑了,迎着江翎瑜颇有些疑惑的眼神,他笑了一会,总算稳下来,说了实话,“我想,去哪都得把我夫人涮羊肉片的那口锅带上。”
“坏狗,”江翎瑜也跟着笑,佯装生气,抬起手轻拍唐煦遥屁股一下,“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
小两口逗闹之间,唐礼就端上馄饨来了,两碗的分量差不多,馄饨皮轻薄半透,入口柔软,里头裹着的肉团多汁,与汤头也是一并鲜美至极,面上飘着些葱花芫荽,都是从暖房中的花圃内摘来的,再滴上两滴香油,连工艺繁复的开水白菜也无可比较,当真是让江翎瑜折服在一碗馄饨上。
这一碗挺多的,连着汤带大馅馄饨,怎么也得一斤多,唐煦遥害怕江翎瑜胃口不好,吃不下去,结果连汤都喝得干净,身子热乎乎的,脸蛋浮了些红,唇瓣水润软嫩,上头残存些薄油,让唐煦遥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他很有些惊讶:“夫人,是不是吃得多了些,待会要不好受的吧?”
“疼就疼,”江翎瑜吃得累了,肚子圆鼓起来,懒洋洋地撞进唐煦遥怀里,任他给自己擦拭唇角,“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我这顿不曾吃饱了,下辈子都会遗憾。”
唐煦遥让美人这句话逗得笑个不停,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他一开始就是看着唐煦遥笑,渐渐来了小脾气,素手抬起来径直捂着他的唇:“坏狗,抱我回卧房去,累了。”
唐煦遥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有些隐痛,抱着江翎瑜走了一半的路,疼得愈发厉害,皱起眉头,但不肯吱声,也不肯把江翎瑜放下来。
还是江翎瑜觉察唐煦遥的异样,挣扎着要他放下自己,他这才乖乖顺从,俯身稳稳地把江翎瑜放下来,正拿他的手挽起袖子查看,江玉大老远地招呼着:“夫人。”
江翎瑜剥开唐煦遥的袖管吗,见他双臂上绑着的棉布并未渗出更多的血,松了一口气,待江玉走到身侧才答话:“怎么?”
“刚才莫头领来传话,说是今夜有客人来访,”江玉回忆说,“是说在天黑透了之后,子时之前,一定会来。”
江翎瑜满腹狐疑,秀眉不禁轻蹙:“谁啊?”
“他们没说,夫人,我也不好问,”江玉回忆莫羡说话时的神态,推测说,“我看莫头领说话,那样子,似是知道些,但不明全貌,我倒感觉,来访之人也是与夫人和将军似的,不能在外头露面,行踪保密。”
“嘶,”这江玉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江翎瑜更想不明白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在朝廷中一同软禁的稔熟同僚,骆青山?”
“不能是骆青山,”唐煦遥插口说,“此人在军中当属被动一派,随波逐流,故而不会主动找你牵线搭桥做些什么,上次暗示与你我结党,已经是他从军生涯中最勇敢的尝试,我想着,往后要是没有像上次似的机会,是不会再表露心意了。”
“说得也是,我当时见骆青山,见他为人,听他言谈,与你所说逐一吻合,不是一个主动为自己争取契机的人。”
江翎瑜排除这么一个熟人,更疑惑了:“那还能有谁?”
“反正在东厂这都过关了,我寻思着,肯定是个好人。”
唐煦遥手疼,自是不能再抱着江翎瑜,于是揽着他的背,将他揉在怀里,半抱半推着回卧房:“不是好人也没事,因为敌人的敌人,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有理,”江翎瑜越走越慢,“但我不愿意寻思这些事了,乖乖,我累得慌,想回去睡觉了。”
唐煦遥见离着卧房还有段距离,手臂作痛,那就俯身将美人背起来,刚躺在床上,美人就撕扯腰带,把衣裳全解了,料子极好的长袍丢在地上,只待唐煦遥去捡起来拾掇,光剩下一套洁白的寝衣,钻进暖融融的被窝里,人乏得厉害,看着就很没精神,眼皮耷拉着,只露出半截瞳仁,掌心在唐煦遥常躺着的地方零散地拍:“乖乖上来,陪着我睡觉。”
唐煦遥换了衣裳,自觉这阵子脑袋讷钝,许久不看书了,就从江翎瑜常常用以办公的案后书柜里拿了本《奇门》,想着哄江翎瑜睡觉,待他睡下,自己也看看,免得真的什么都忘了。
“怎么还拿书了,”江翎瑜闭上眼睛歇会子了,感觉床上一直空落落的,想着唐煦遥还没过来,听闻他脚步响起,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手上竟拎着一本书,“你不睡吗?”
“我不困,”唐煦遥先把书搁在床头,掌心托着江翎瑜的薄背,将他抱在怀里,见他困得迷蒙,样子如此可人,忍不住亲亲他,“我哄着霖儿睡觉就是。”
江翎瑜轻哼一声,偎在唐煦遥怀里安睡了,唐煦遥不困时就抱着他看看书,困时也睡,如此到了黄昏,江翎瑜才堪堪醒来,以往他都习惯性伸个懒腰,这会子一动不动的,让唐煦遥很是担心:“夫人,这是怎么了?”
“许是上午吃撑了,”江翎瑜推开唐煦遥来搀扶的手,又闭上眼,轻声说,“你莫碰,我肚子疼。”
唐煦遥见江翎瑜不许摸肚子,事事都依他,只将掌心覆在他背上反复地捋着,不再说什么,静默陪他。
唐礼来问晚膳可吃些什么,江翎瑜这才抬头,指尖捏着唐煦遥的衣角,模样可怜兮兮的:“夫君,我还想吃三鲜馄饨。”
“夫人真乖,竟知道腹痛也要多少吃些,”唐煦遥吩咐完,又来哄美人,“我喂你,不许再吃撑了。”
这馄饨江翎瑜百吃不厌,馋极了,腹中不适也咽下去半碗,还有不少的汤,唐煦遥总是惯着他,每喂一口都想着多了,可见他吃得这样香,又舍不得阻拦了,只好依着他再吃些。
待唐煦遥也吃好了,把江翎瑜揽在臂弯里,指头为他按摩腹中疼痛的地方,相互软语,夜色浓重起来,唐礼刚收走碗筷,还没踏出大门两步,就折回来了:“主子,夫人,客人来了。”
唐煦遥不顾身上有伤,执意准备坐着说话,江翎瑜是病人,于情于理都照旧躺着,只是早就让唐煦遥扶着坐起来,这会不抱着了,背靠床围子,终于没忘了在他腰后塞上几个软枕垫着,唐煦遥伺候好了江翎瑜,还在为他掖着被角,好多盖在身上些,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仿佛与江怀差不多年纪的人,衣着不凡,文质彬彬的,像是个正人君子,进来就拱手作揖,声息温和,眉目慈善,江翎瑜望着来人,总觉得很眼熟,虽不认识,可也在朝堂上见过几面,不过是站在自己身后,没有仔细看过这些人手上捧着的笏板,在千步廊也不曾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