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夫人歇一歇,”唐煦遥依旧跪着,将手探入他的衣裳里头,摸着他胀起来的胃,顺着缓缓揉搓,“夫人的肚子怎么胀成这样了,这么揉着,疼吗?”
江翎瑜喘着摇头:“不,不疼。”
话说完,江翎瑜自觉嗓子里腥甜翻涌,有些忍不住了,又不愿意唐煦遥担惊受怕的,弱声支着他出去:“夫君,给我倒些水来好不好,我胃胀,想喝些热的。”
这个时辰正好是两位管家交接,江玉去洗刷碗筷,不在这,要是喝水,用不惯不熟的仆役,要么等换管家前来,要不就自己去倒。
唐煦遥没多想,这就起身去厨房:“好。”
待唐煦遥出去,江翎瑜挣扎着半坐起来,拿怀里的绢子捂着唇,剧烈地咳嗽起来,溅在那块绢子上,没想到并非是几口血的事,单薄的绸子渐渐存不住咳出来的血了,湿热粘腻,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江翎瑜咳着就开始目眩,心里顿觉事态有些失控,此时唐煦遥穿着衣裳走到半路,忽然听着卧房内有很大的咳嗽声,猛然意识到不对,紧着踏雪往回跑,推开大门就见江翎瑜满手满身的鲜红,地上也是腥甜斑驳,惊得呼吸都停滞了。
第139章
“夫人, 怎么突然吐血了?”唐煦遥见美人身子瘫软,脑袋耷拉下来,恍然回过神来, 上前抱着他, 掌心覆在他心口上护着, 也不管仆役都认识还是不认识了,有谁就招呼谁, 赶紧去叫温高功过来。
今日日头还大的时候,就有些许微风,越到晚上越急, 仆役去客房叫人的时候,已经有些飞沙走石之态,刮得人睁不开眼睛,温高功应声前去,见着江翎瑜吐出那么多血, 脸色当时就变了,攥着他的腕子摸了摸,又让仆役赶紧再去请同门师兄一同会诊。
原本温高功他们是打算明日一早就走, 出了这档子事, 加上狂风卷地, 大不了除夕晚上再走, 如此, 一时半刻也离不开了,索性都放弃了回去拾掇行李的念头,一行道士围在床前,专注地给江翎瑜看病。
温高功叫上同门师兄弟,不是因为江翎瑜病重无计可施, 是想针扎得快些,他少些痛苦,咳血之症在他们这些道医手里并不算难事,更不要说高功里还有精通祝由科的茅山法脉弟子,处置起来得心应手。
此种内情,唐煦遥可是不知道的,所有的道士都过来了,这么大的阵仗,真是吓坏了唐煦遥,失神地守在江翎瑜身边,为他整理衣裳的手都发颤了。
“怎么了,”江翎瑜觉察异状,抓着唐煦遥的指头,他手大,江翎瑜没法子像他似的都攥进掌心里,只能极力握住,“你的手怎么颤成这样了?”
不问唐煦遥还好,这一问,他的理智顷刻溃散,跪在江翎瑜身侧泣不成声:“夫人,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呀,”江翎瑜身上有针,也是扎惯了,倒不管那么多,素手揽着唐煦遥后颈,让他躺在自己怀里,见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针卧下,揉着他的脑袋,“傻子,你哭什么。”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蜷在江翎瑜怀里痛哭,是这些道士不曾想到过的场面,皆是面面相觑,温高功见状,开口劝一劝唐煦遥:“将军爱妻心切,莫要太过悲伤,对身子不好,江大人无碍,您可宽心一些。”
“原来是吓着你了?”
江翎瑜这才明白过来唐煦遥为什么哭,也不管身边围着多少人,自顾自地捧着唐煦遥的脸颊亲吻:“莫看他们人多,我自是没事的,心腹都没有那么痛。”
唐煦遥含糊着“嗯”了声,脸埋进美人颈间,刚才伤心得厉害,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这会子安心多了,非要赖在江翎瑜怀里不起身,抱着他抽抽嗒嗒的。
“怎么还哭,”江翎瑜摸摸唐煦遥的脑袋,掌心轻轻抚着,“是不是想让我哄你?”
唐煦遥点头,鼻音很重,听着瓮声瓮气的:“嗯。”
“坏狗,又舔我了,”江翎瑜自觉颈子让唐煦遥伸舌头舔得湿热,黏糊糊的,气得掐住他腹侧的肉,“等高功们走了再哄。”
江翎瑜待唐煦遥是嘴硬心软,语气虽不怎么好,可唐煦遥想从他怀里起身时,又被他按着倒下来,江翎瑜唇间黏着些薄血,横眉攥住唐煦遥的衣领:“做什么去?”
“夫人嫌我,”唐煦遥睁着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我怕惹夫人生气。”
“你走了我才生气,快些让我抱着。”江翎瑜气虚体弱,撕扯唐煦遥领子的力气倒是不见小,非要他再度伏在自己怀里。唐煦遥刚知道美人这是口是心非,又不委屈了,特别开心,乖乖地卧在美人瘦弱的臂弯里,露出虎牙,轻轻啃咬他伸过来的指头,时而抱住了,捧着他的手从腕子开始仔细地舔。
江翎瑜有闲心逗弄唐煦遥,就是身子已经好些了,仰赖这些道士法脉不同,温高功虽会看病,但太过古板,医书怎么写,他就怎么治,来了精通祝由科的道医,江翎瑜的一切症候都变得简单起来,点穴止呕,还顺便退了他的热,身子一下轻松了不少,所以他难得有着的精神头,就要在唐煦遥身上发泄。
见江翎瑜好转,也不咳血了,高功们就说要走,临了那茅山道医还有些遗憾,站在江翎瑜床前:“江大人腹疾太重了,我这祝由之术也不能根除,实在抱歉。”
这茅山道人是云游而来,进了四时观借宿,原本说是小住几日就走,闲聊时无意提起精通祝由十三科,让温高功极力留下来了,给师弟们讲授经法,又遭逢王儿跟郡王接连暴死,要做法事,一同下山,阴差阳错,才与江翎瑜和唐煦遥相遇。
江翎瑜对法脉一事略懂,他读书涉猎极广,什么都看,要说这龙虎山的法脉已经很厉害了,温高功他们又极度仰慕这位茅山道人,他的样貌较为年轻,面庞稚嫩,看来是刚弱冠不久,就能有如此道果,想必更是拔群的奇才,江翎瑜不禁想,能将他留在京师就好了,斟酌片刻,在一行人要走的档口,叫住了他:“道长,请问您的名讳?”
“我自幼无父母,流于世间的,只有师父给起的法名,”茅山道人上前一拜,“李思衡。”
“温高功,你们先出去吧。”
江翎瑜说:“我找李道长有事要说。”
温高功简单行礼,嘱咐江翎瑜一些养病事宜,打开大门时狂风呼啸,卷得卧房里的帘幔乱飞,烛火也同时熄灭,里头登时一片漆黑,温高功折回来,感觉是有些害怕,:“江大人,此处可是不大安全,我们在此陪护您和将军吧?”
“不必,”江翎瑜心里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过他并不紧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在黑暗中缓缓阖上眼,轻咳两声,“回去吧,如此风急,想必城外更甚,四时观在山上,落石可怖,故而我想挽留诸位高功在府上接着休整几日,明日一块过个除夕多么好。”
江翎瑜说得不无道理,但温高功麻烦好他几天了,原本计划除夕一早就走,拖延到下午已经很晚了,再让他管吃管住,出家人脸皮薄,实在是不好意思,就推脱着:“江大人,我们吃住,已经很是麻烦了,再说初一来许多香客,四时观里的都是年轻些的,孩子们怎么能招待好善信呢?”
“孩子有什么招待不好的,净是不放心了,”江翎瑜笑笑,“再说,我很是愿意与诸位打交道,宽心歇下就是了,吃住的事,不必往心里去。”
江翎瑜三言两语过后,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李思衡说好了留下,照理说屋里应该就自己一个在地上站着,身边竟还有一个,李思衡以为是四时观的师兄弟还没走,估计是等着别堵门,最后再离开,没多想,要找火折子帮江翎瑜小两口点蜡烛,怎么也找不着,适时转过身来与那人面对面,正欲抬腿往前走,风声呼啸,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开了眼前人的衣襟,他身穿黑衣,衣摆被风裹挟起来,露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刀,他自己不自知觉,背着手面向李思衡站立,佯装无事。
李思衡看见刀刃时倏地反应过来,此人身上的黑衣特地做成了长摆,不仔细看,是很像道袍的,自己也是因此才看错,误认为他是还没离开的道士。
事已至此,李思衡只得保持镇定,继续往前走,直到要黑衣人擦肩而过,外头忽然“嗖”一声,什么细小的东西穿过窗棱纸,发出纸张破碎的声响,很轻微,要不是李思衡站得近些,根本留意不到,紧接着黑衣人闷哼一声,身子晃晃悠悠,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哂笑:“我当是什么呢,莫羡,这样的货色也犯得上请我过来?”
“头领,”莫羡的声音越来越近,江翎瑜阖着眼,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能感觉到莫羡对这个陌生人不住地讨好,小碎步踏在青砖石上,哒哒地响,直到停在在门前,“进去跟爵爷和平阳王长子打个招呼可好?”
莫羡口中的头领嗓音慵懒,依旧是笑:“随你。”
莫羡边道着谢,敲了敲卧房的门,待唐煦遥说“进来”,适时李思衡也将灯点上了,江翎瑜得以看清楚在外头说话之人的长相,此人身长与唐煦遥相仿,不过很瘦,男皮女相,衣裳穿得宽袍大袖的,是紫金的料子,丹唇狐狸眼,黑发散在颈后,盯着卧床养病的江翎瑜看了一阵,忽然开口:“爵爷真是个美人,病容也无可挑剔,我看,爵爷这眼睛和鼻子很有些胡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