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无春,你且与我说说案子吧,”唐煦遥边说着,觉察到美人柔软的身子在怀里动了动,忙搂着他,怕抱不稳摔着了,还仔细些的为他盖上被子,“栎皇叔薨了?”
  “是的,”廖无春答话,“死状很惨,我早听说柱国大人心脏也不好,真怕他吓着了。”
  “他不怕,”唐煦遥倒像听到笑话了,“他小时候在午门看凌迟,还曾捡过囚犯身上的一片肉给我看,小孩儿胆子怪大的。”
  廖无春:“?”
  原来捡肉片的小孩是江翎瑜啊,廖无春年岁比唐煦遥还大,早早就受阉刑了,那时候还是个在东厂打杂的小宦官,那日可是他把小江翎瑜带离刑场的,最后先帝过数时,原本定的规矩是把人片成三千片肉,最后少了一片肉,还是廖无春从御膳房偷了片差不多的猪肉,切好送去,以假乱真,救了刽子手的命。
  那片肉竟然是江翎瑜捡走的,人间真小,这件事的每一个关键节点,涉及的每一个人,都是廖无春熟识的。
  廖无春还以为唐煦遥真是愿意宽心待自己,可这渊源一说,唐煦遥就掉了脸,屋里气氛都变了,把怀里的江翎瑜都搂紧了些,是在吃他抱过小江翎瑜的醋。
  唐煦遥真是不曾想,小宝贝让自己这么精心呵护,还是让外人抱过。
  廖无春觉察到事情不对,忙将话锋调开,说起案情来:“柱国将军,这次的案子,其实凶手的身份,大家都是知道的,只须她认罪伏法就是。”
  唐煦遥皱眉:“谁?”
  “栎郡王府上的三夫人,死去王儿的生母,”廖无春说,“案情之所以这么明朗,是因为死者除了栎郡王,还有与他云雨的四夫人,如此一来,情杀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动机是什么呢,要说争宠,人都死了怎么争,”唐煦遥没太明白,“我是觉得,正妻位份高,出身好,栎郡王不敢随意欺辱,既然妾纳来,依着栎皇叔喜新厌旧的性子,就是寻欢作乐用的,云雨.......又怎么了?”
  “云雨是没事,”廖无春也不恼,慢慢悠悠解释,“这日子不对啊,孩子的头七还没到呢,栎郡王就急着跟四夫人要孩子了,这不是明摆着不拿幼子当回事么?三夫人的来历,我想将军是知道的,她从紫禁城来,本就渴望着享福的,希望跟栎郡王有情人终成眷属,犯世人之大不韪,然而到了王府也是妾,待遇地位与皇宫相差甚远,还没了儿子,人一万念俱灰,动机不难想,可做出什么事来,才是最难琢磨的。”
  “这么说,”唐煦遥问,“从一开始,栎皇叔就骗了她?”
  “嗯。”
  廖无春说:“正是如此。”
  正在唐煦遥思考此事之际,廖无春又说出一个鲜有人知的内情:“她改嫁时,肚子里怀着的骨血也不是皇帝的。”
  唐煦遥瞪眼:“啊?”
  江翎瑜不知何时苏醒了,弱声追问:“那是谁的?”
  廖无春笑笑,轻轻将头摇了摇:“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她还是昭仪的时候,住在锦绣轩,宫里的小太监是我们东厂的,等她改嫁后,小太监回来告诉我,这位昭仪实在欲壑难填,连院里的花草都是湿漉漉的,被他们压得东倒西歪,宫里的声响不堪入耳,除了受阉刑的,那些守宫侍卫,只要是模样俊的,都曾与她做男女之事,改嫁时她已经怀孕四个月,自她嫁过来,皇帝就只来过一次,太监还告诉我,皇帝临幸她之前,就曾因呕吐找过本家姓氏的太医为其诊脉,那时她已经有孕了。”
  江翎瑜闻言,跟唐煦遥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惊诧,话说至此,里头的疑点还颇多,江翎瑜又问:“宫柜森严,不曾有人将这些事告诉皇帝?”
  廖无春又摇头:“锦绣轩太偏远了,太监巡宫都不愿意去,侍卫也总是那些人,不常换的。”
  “依着你的意思,”江翎瑜顺势推理,“这嫁不改是不行了,万一孩子生了不像皇帝,可怎么好。”
  “柱国大人,不怪您不懂这些事,不曾与嫔妃有交集,年纪也小,”廖无春让江翎瑜的天真逗乐了,“趁着月份小时佯装不小心摔一跤,滑了胎,到皇帝面前哭一哭,还有封赏,改嫁,多么亏的事,那些嫔妃聪明至极,怎么想都十分不合算的。”
  江翎瑜听完这些事,不禁觉得羞得慌,躲在唐煦遥怀里,话都不怎么说了。
  廖无春见话带到,起身辞别:“这话算是我提前告知二位柱国的,皇帝要是觉得此案得查,势必还要让我前来请江大人,也算是有个准备。”
  “噢,对了,”廖无春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像是想起了本应该说明的事,再度走到床前,从怀里掏出两枚阳绿翡翠牌,一枚上头刻着“南”,一枚刻着“东”,分别递给唐煦遥和江翎瑜,“光说些有的没的了,大事差点忘了,蝮丹的事,我安排好了,京师四坛主已经齐全,待合适的时机,我会请二位柱国前来,与另两位坛主见面议事。”
  江翎瑜本想问问那两个人是谁,自己可否认得,但转念一想,到底是谁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也就懒得问,就目送廖无春出去了,继续阖上眼在唐煦遥怀里歇着,刚才睡了,这阵子就没有那么困,尽管身子不适,还是愿意跟唐煦遥多聊聊天。
  “倒忘了问问廖无春,”江翎瑜嗓音慵懒,“皇帝为何把人送给栎郡王。”
  “他未必知道,”唐煦遥把怀里的娇艳美人搂得暖融融的,说一会话,就低头吻一吻他的脸颊,“皇上心里的话,他能知道什么。”
  江翎瑜打趣他:“那你可知道我想什么呢?”
  “我自是猜不透小坏猫的心思,”唐煦遥凑过去,耳轮朝着江翎瑜的唇,“我猜猜,小猫想要咬我吗?”
  “不咬,”江翎瑜宠溺起唐煦遥来,小脸埋在他脖颈边蹭蹭,很是乖巧亲昵,“我想亲亲夫君。”
  话说回这廖无春刚从江府走,识趣不打扰小两口腻腻歪歪,回去的时候天还没亮,商星桥起得晚,听着消息就上周竹深府上了,正跟回来的廖无春碰上。
  “哟,”廖无春抱着胳膊,不急不慢地上下打量商星桥,“商提督,您出去干嘛呀?”
  商星桥走之前特地在皇宫转了一大圈,就是没看见廖无春,以为他还没起,心说放心走吧,没想到宫门口碰见了,吓得汗毛直立,说话结结巴巴:“我,皇上差我去......去办点事。”
  “哦?”
  廖无春一眼看透商星桥的局促之态,干笑两声:“我只是知道皇上会差遣我前去办事,什么时候也遣你了,你倒说,是什么事?”
  商星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这.......”
  现在廖无春权势极盛,商星桥是很怕他的,尽管各怀鬼胎,各有靠山,那见了廖无春,也要收敛许多,毕竟周竹深不知收敛,有刺杀江翎瑜的前科,商星桥每每想起文华殿之中所发生的事,就心有余悸,这些日子,崇明帝的态度也变了,虽无人明说,但他总觉得是此事败露,皇帝早就知道了,故而不像先前对自己温和。
  商星桥心下隐隐觉得周竹深在惹是生非,可事到如今,从一开始自己就选错了人,江翎瑜实在精明,带着东厂的太监头子混得风生水起,想必此时再想换人结党也是来不及的了,商星桥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周竹深了。
  其实换人也不是不行,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是江翎瑜不一定要自己,二是真的要了,周竹深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商星桥想到这,抬眸盯着廖无春,与他对视,深思熟虑再三,还是顶风作案,知道皇帝恨极了朝廷中的党争,也要大肆敛财,结党抱团,成立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势力,今日忍他,接下来的日子,定不让他过得像往日轻松。
  “是我的错,”商星桥讪笑,撒谎不眨眼,“廖提督,说出来丢人,我手下的太监私自到小长安去了,给不起钱,我生怕来闹,这就趁着天不亮,去给下属擦擦屁股,唉。”
  “那还假借皇上名义,好大的胆子。”
  廖无春假装信了,训着他:“你我同僚一场,这些真话都说不得么?”
  商星桥忙赔不是,廖无春更会做好人,答应帮着他隐瞒,人刚走,廖无春就变了脸色,收敛笑意,随口吩咐跟在身边太监:“小顺子?”
  小顺子迎上前:“主子,您说。”
  “跟上去,”廖无春头也不回,站在红墙边上,“我倒要看看,他要去哪报栎郡王的死讯。”
  另一边,商星桥到了周竹深那,丧一报,周竹深不以为意,反倒是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的,商星桥好奇,凑上去问:“首辅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呢?”
  “大买卖,”周竹深背着手,听着商星桥问话,笑声古怪,“我正想找你呢,你看看这张地图,有几个府,你能帮上我的忙?”
  纸上并未有许多赘述,只是一张图纸而已,上头勾勒了大琰南北直隶的疆域,顶繁盛的地方,用朱砂点缀出来,做出一个很显眼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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