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唐煦遥伏在美人身上, 脊骨被砸得剧痛无比,木头上的火星子点燃了唐煦遥的衣裳,灼伤了后背上的肌肤, 唐煦遥受了重创, 加之烈火熊熊, 浓烟铺天盖地,他服药多日, 身子不似往日健硕,还吸入些烟气,已经虚弱得无力自救, 拼尽最后的力气把美人的身子往怀里揽了揽,好好地保护住,脑袋耷拉下去,意识全无。
莫羡往卧房狂奔,叫来的人也就三五个, 剩下的全被药倒在庭院里了,包括正要回房歇息的唐礼和江玉,皆是颈间中了飞针。
“大人, 将军!”
莫羡一脚踹开房门, 灼烫的大火一下子喷涌出来, 逼得前来救援的人连连后退, 莫羡掸灭身上的火星子, 大吼了声“快救人”,就再次冲进火海,看到唐煦遥伏在江翎瑜身上,背上还压着一截木头,后背的肌肤被烧得通红, 急忙把他衣襟上的余火扑灭,指挥着下属先把唐煦遥背出去,再俯身和等候自己的一名下属合力把江翎瑜也带出去了。
莫羡刚把重伤昏迷的两个人送出去,跑到一个相对空旷安全的地界,还没等喘上一口气,那间起火的卧房“轰”地一声坍塌,火舌从断壁残垣里肆意舔舐,浇了油似的越烧越旺,将木头和瓦片全部吞没,照亮了一小片阴沉的天幕。
“头领,”一名下属前来,“救火吗?”
“救什么火,大冬天的没草没花,”莫羡冷着脸,一反刚才的焦急,冷哼一声,“等着这房子差不多烧净了,火自己就停了。”
“是,”下属询问,“那咱们之后做什么?”
“对面不就是尚书府吗,去把两位柱国送到府里安顿,还有他们的管家。”
莫羡抱着胳膊看火势,沉静吩咐:“待一切安置妥当,再去给咱的主子报信,静观其变。”
经保定府一事,莫羡长记性了,进了江府,就把江翎瑜和唐煦遥安置在一张床上,要不然这二人情深至极,唐煦遥敢重伤踏雪去找江翎瑜,那就不知道另一个祖宗能干出点什么事来了。
江翎瑜仰躺在里侧,唐煦遥因为后背有伤,趴在外侧,两位管家都在东跨院,莫羡懂医术,给两个人诊过脉,伤势虽重,但都没伤了要命的地方,还算可控,这会子莫羡看一切都安置好了,推门出去看看天色,算一算,感觉东跨院的两位管家也该醒了,把站岗的下属喊来:“去紫禁城传话,就说将军府被歹人纵火,将军和江大人受伤严重。”
下属领命:“是。”
人都要走了,莫羡又开口:“哎。”
“嗯?”
下属脚步顿住,回头问:“头领,怎么了?”
“过来,”莫羡说,“再加一句话,我教你说。”
消息让下属带到午门,廖无春亲自接了信,黑着脸往养心殿赶,这个点崇明帝还没起来,床围子上挂着黄绸子缝制的帘子,廖无春不知道他醒没醒,就站在龙床边上,隔着帘子试探了句:“皇上?”
“嗯,”崇明帝心里头不安定,这些日子净喝安神汤了,也不大管用,故而早早就醒了,听着语气很是不悦,“怎么了?”
“皇上,将军府遭逢歹人纵火,”廖无春说,“将军和江大人被人从火场中救出来了,但.......”
崇明帝的口气更重了:“说。”
“他们伤势太重,还在昏迷,”廖无春上前一步,“圣上,这回抓着现行了。”
崇明帝掀开被子坐起来,猛地撩开床帘:“人在哪?”
“就在江府押着呢,”廖无春扶着崇明帝下床,边说,“您要不要去看看将军和大人?”
“走,”崇明帝长吁一口气,“亮了天就去。”
江府内,江翎瑜和唐煦遥的父母闻讯赶来,长发都没好好梳,衣裳更是穿的随随便便,就跑来看各自的儿子,掀开床帘,看着还在昏睡的两个人哭成一团,拿着药箱匆匆赶来的朱太医唇间“啧”了声,扒开人群:“祖宗们,莫哭了行不行,听得我心焦,两位大人还有气呢。”
朱太医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都把哭声憋回去了,抹着眼泪看着他收拾针盒,大大小小的银针铺开一片,本来都拿起白绢子垫在手上了,掀开帘子一看,江翎瑜仰躺在床里侧,双手搭在腹部,还闭着眼睛,他就又扔出去了,朱太医人古怪,最讨厌这些有的没的规矩,反正江翎瑜没醒,直接探脉就是了。
朱太医诊脉前先看了看两个人的脸色,唐煦遥背上有烧伤,背上的骨头也是伤着了,好在没断,江翎瑜重伤不醒,在昏迷中还时不时轻轻咳嗽,从唇间迸溅出些细小的血星,尽管如此,两个人的气色倒是不错,没有失血过多呈现出来的通体惨白,或是断骨断筋时脸色蜡黄,朱太医行医多年,一看就知道他二人无大碍,但到底怎么下论断,还是得听廖无春的。
毕竟行走在官场,不结党活不长,结党不听话更是活不长,再讨厌这些有的没的规矩,朱太医也得察言观色,这样的事,他是很清楚的。
朱太医扎针快,江翎瑜跟唐煦遥一前一后的都扎成了刺猬,尤其是江翎瑜,朱太医除了瞧伤,还顺便缓和一下熬了他一整天的腹痛。
这针需得在身上停一会,莫羡走到朱太医身边:“太医,请借一步说话。”
朱太医说了声“请”,就随着莫羡从卧房门口出去,此时天幕泛白,也算是有些亮光,两个人在庭院里多走了几步,绕过人群,停在两间主卧的正中,莫羡开口询问:“太医,江大人和将军怎么样了?”
朱太医压低嗓音,如实相告:“无大碍,江大人身子弱,是比将军要严重一些的。”
“他们多久才能醒,”莫羡猜测,“两天?”
“哪就这么快了,这再不济也是重伤,”朱太医笑笑,“少说也要五天,才能有苏醒的迹象。”
“江大人跟将军无碍就好。”
莫羡松了口气,雪与寒风不减,冻得院子里的两个人直哆嗦,他看看天色,由于落雪的缘故,即便是破晓也阴沉,故而不大好判断时辰,只觉得廖无春他们要来了,于是赶紧嘱咐朱太医:“您得多在此待一阵,等到我们主子过来,要是问两位大人的情形,太医,您就说........”
“我就说他们二人性命垂危,”朱太医截胡,替他把话说出来,“需要卧病静养好一阵子,期间不得有人打扰,也不能有些过激情绪,甚至久病不愈,容易遗留后患。”
莫羡点头:“对,对,就是这么说。”
朱太医见答到人家的点子上,解决了人家的问题,自己也有些事不清楚,就反问他:“你是廖提督手下的人吗?”
“是的,这期间有些说不清的事,”莫羡不打算跟这太医说许多内情,到这算是说了一半实话,“太医,您独自回去就是,我是暗卫头领,不好在皇上眼前露面的。”
说到底就是廖无春从来都没跟崇明帝说过,莫羡他们从保定府回来以后还在江翎瑜身边,皇帝派遣叫保护臣子,廖无春这叫有求于人,不知道变着什么法子讨好人家,这是明晃晃的结党行为,怎么能让皇帝知道。
朱太医并不想问那么多事,也不愿意参与,本来他就是个看病的,在紫禁城受大小规矩的约束,已经很头大了,现在的这些权臣来往,他听话,想着快些应和完,又跟莫羡寒暄了几句,朱太医就回去看江翎瑜他俩了。
这一进屋,郡王和太傅都携夫人等候,还没走。
“王爷,太傅大人,”朱太医掀开床帘,顺便传信,“据说一会子皇上要来,诸位还是回避的好,我到养心殿中为皇上诊病,他心绪不宁,睡得也不好,不要找不自在就是了。”
朱太医是民间大夫,家中没有半点靠山,就是他命里有官,书不用翻,一下子破格进了太医院,所以说话是不大懂雅兴的,粗糙得很,可话糙,理是真的,这么一说,两对父母纷纷去拿保暖衣物,这就要离开,快些避嫌。
屋里空了,朱太医就坐在不远处看护着,从破晓,坐到天大亮,感觉差不多了,就起身慢吞吞地收着针,就听得远处起了一阵脚步声,从远到近,回头之际,廖无春说了句:“皇上驾到。”
原本这句话该在门口喊,但崇明帝没让,到屋里,算是廖无春提醒一下朱太医。
朱太医放下手里的针,正要下跪,让崇明帝拦住:“免礼,朕的两位爱卿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两位大人情形不是太好,”朱太医照着刚才跟莫羡串通好的说,“二人均是内伤,加上江大人身子有疾,恐遗留后患。”
江翎瑜自昏迷就有些咳嗽,倒不频繁,要是正好撞见,这也不算是很好撞见的,可就在朱太医将话说到此时,江翎瑜忽然重咳起来,唇间不断地涌出鲜血,朱太医慌忙把人从床上扶起来,免得血呛了嗓子,再从怀里拿出帕子,给他轻轻擦拭唇边的殷红,看得崇明帝心焦不已。
“无春,”崇明帝脸色阴沉,“他们的管家呢?”
“皇上莫急,”廖无春低眉顺眼,“臣出去找个明白人问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