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也许不会,也许会,”烽木烊苦笑两声,“您知道,周竹深不在乎谁知道他的罪行,因为他拿着旻亲王的爱女做夫人,以二位柱国的力量,无法撼动其根本。”
  说到这,烽木烊又补上一句:“您想,如今皇上不考虑旻亲王一脉,自然向着二位大人,但要是旻亲王亲自来求情,再拿与皇上之间不能说的事做要挟,皇上会向着谁说话呢?”
  “嗯,”江翎瑜让烽木烊劝得豁然开朗,心下也有了主意,开始与他交换起事条件,“你明白事理,说话也一语中的,可愿意跟着本部院?你做江家的家奴,往后衣食无虞。”
  烽木烊摇头:“回柱国大人,我不愿意。”
  这样的回答还挺出乎江翎瑜意料的,反问他:“那你还想跟着周竹深?”
  烽木烊又摇头:“也不想。”
  “那本部院明白了,你想要自由身,”江翎瑜开了个价,“一箱雪花银。”
  烽木烊抬起头,这下子很是满意,笑了:“再求柱国大人一事。”
  江翎瑜轻抬下巴:“说。”
  “事成之后,我想改名换姓。”
  烽木烊跪下给江翎瑜和唐煦遥磕头:“我想有彻彻底底的自由身。”
  “好说,”江翎瑜见条件谈妥,冲着烽木烊勾勾雪白的指头,“过来谈事吧。”
  江翎瑜是临时起事,也将细枝末节说得清晰至极,烽木烊也是个爽快人,一一记下,然后一一答应,这就回周府去了。
  周竹深府上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出入各大权臣府邸都是明目张胆,因为靠山硬,所以什么都不在乎。
  外头还落着雪,五军都督府的人推着唐煦遥乘坐的素舆,江翎瑜在他身边跟着,抱着胳膊:“简宁,你说,他不会把我吩咐的事忘了吧。”
  “忘什么,”唐煦遥让江翎瑜逗得直笑,“那可是钱谷师爷,记账的,周竹深是王八蛋,又不是傻,会找个爱忘事的人摸雪花银?”
  “又说我,”江翎瑜唇角含笑,嗔着唐煦遥,“回去收拾你。”
  唐煦遥得便宜卖乖:“夫人,这阵子怎么叫我的小字了?”
  江翎瑜一时间还没明白唐煦遥的话,反问他:“那叫你什么?”
  “叫乖乖,”唐煦遥笑眼眯着,“这是夫人给我起的名字,我最喜欢了。”
  江翎瑜慌张地抬头看看给唐煦遥推素舆的那些将士,个个都憋着笑。
  江翎瑜:“.......”
  “回去收拾你,”江翎瑜的素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捏捏唐煦遥的耳骨,“我的小乖乖。”
  回了卧房,众将士把唐煦遥抱到床上,见人都走了,江翎瑜才脱下大氅,没精打采地往床边一坐,微微俯身,捂着腹部,还很是用力,掌根都陷进去了,小声嘀咕:“肚子好难受。”
  “夫人躺下,”唐煦遥摸索着拨开美人的手,换上自己的,给他捂一捂腹部冰凉的软肉,“我抱着你揉。”
  “懒得动,”江翎瑜就这么歇着,不肯挪动,“刚才审那师爷的时候就疼,不知是冻着了还是怎么,现在更难受了。”
  “我抱夫人就是。”唐煦遥这些日子腿好多了,已经不是那么疼了,加上腰间有劲,虽然还没法长时间坐着,但猛地起身再躺下还是能做到的,就这么把身子细软的病美人绑进怀里又倒下,吓得美人惊呼一声,唐煦遥抱着他半翻了身,把他稳稳送进床里侧。
  江翎瑜又翻身过去,和唐煦遥面对面,没让他揉,慢吞吞地挪进他怀里,腹部和他紧紧贴着,借他身上热气缓解腹痛。
  唐煦遥先抱紧了美人,指腹在他背上轻抚,温声问:“夫人,这样就好吗?”
  江翎瑜阖上眼点头:“嗯。”
  两个人挤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唐煦遥心里烦躁,也知道怀里的美人腹痛不减,也不会睡着的,不禁对着他吐露心绪:“今日之事,实在让我震惊,虽说对周竹深设计杀你一事早有预感,如此真相,还是让我难以接受。”
  “谁不是呢,”江翎瑜自嘲似的笑笑,“临时起事,我的命,对他来说草芥都不如。”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唐煦遥很是忧心:“我听了那师爷的讲述才有所察觉,从前我父亲和你父亲交好,也许就是为了周竹深之事,据我所知,我父亲跟旻亲王关系很一般,是父亲有意识地疏远他们,既然二人结盟都未曾脱身,如今这块烫手山芋,竟然分毫不差的又到你我的身上了。”
  “没法子,”江翎瑜冷哼一声,“官僚,权力都是以血脉蔓延的诅咒,要是你我像寻常男子一般各自娶亲,有了后人,依旧是如你如我的现状,永远也跳不出这个圈,即便你并不愿意把烂摊子甩在后人身上,可由不得你。”
  江翎瑜心想,既然敢承认自己是断袖,和唐煦遥一起做了那么大不韪的事,那就顺便让周竹深的烂事全部终结在自己的手上,江家和唐家不会有后人了,那也要永绝后患,此举权当为国为民,没有私心杂念。
  江翎瑜一直肚子疼,睡不着,一会平躺着,一会又窝在唐煦遥怀里,这么辗转反侧着折腾到黑天,把唐煦遥心疼坏了,也是一直给他揉着肚子,各种法子都想过了,江翎瑜就是不见好,还不肯喝药,所幸疼得不厉害,就慢慢地磨着他。
  晚膳端来,唐煦遥想喂美人吃一些,美人怎么也不答应,窝着身子,直说肚子里不好受,又胀又疼,什么都不想吃,唐煦遥硬不下心来逼他吃,只好又惯着他了。
  江翎瑜是犟脾气,那也架不住腹疾发作,躺在床上,还拿了汤婆子,就这么暖着肠胃,还是疼到了一更天,难受得他泪眼朦胧,躲在唐煦遥怀里轻轻啜泣,唐煦遥真的是急了,决心不在这事上惯着了,把唐礼喊起来煎药,期间江翎瑜倒是很乖的,没有再说一个不字。
  唐礼和江玉都起来找药洗锅,待江翎瑜服下这苦极了的药,都已经是二更天之后了,夜色越来越浓重,打更的也已经回去了。
  江翎瑜背对着唐煦遥侧卧在床上,腹部被他灼热的手捂着,自喝了药,江翎瑜就平和下去,口鼻之间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唐管家,刚完事啊,”莫羡经过江翎瑜和唐煦遥同住的卧房门口,跟唐礼打了招呼,“快睡觉去吧。”
  唐礼笑吟吟的:“莫头领也没睡呢,我刚给我们夫人熬了点治腹疾的药,他都疼了一天了。”
  “我说这么大的药味呢,”莫羡多寒暄几句,“柱国大人这身子确实是不好,你费心了。”
  莫羡说话之间,眼神一直往房檐上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让唐礼回去,自己接着例行公事,巡府去了。
  莫羡本领高强,手下的精干也是如此,但今夜很是反常,除了莫羡,所有东厂派来的人都消失了,他也不在主卧附近巡视,到后花园去溜达了。
  今夜确实反常,整个宅子都是漆黑一片,唐煦遥都没有在卧房里留下一盏烛火。
  “什么味道,”江翎瑜本来都歇下了,忽然呛咳,肚腹部和心口都疼起来,挣扎着起身,“屋里烧什么了?”
  “没有烧东西啊,”唐煦遥闻声迷迷糊糊睁开眼,使劲抽了抽鼻子,确实闻到了一股烧木头的味道,当即警觉,“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人纵火?”
  美人在保定府伤着肺了,受不了浓烟,捂着心口剧烈地咳,话说得断断续续:“简宁,有烟,咳.......就在墙角那里。”
  话音还没落,跳跃的火光已经顺着房椽进来了,将卧房内灼得炸亮,顶子上还有踩踏的声音,听着就很急促。
  仅片刻之间,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江翎瑜咳得头晕眼花,硬撑着下床:“乖乖,你能站起来吗?”
  “将军府走水了,”外头传来莫羡大吼的声音,“快来人!”
  唐煦遥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勉强下了床的美人重咳时喷溅出点点血星,撒在被褥上,极快地渗进去,成了驳痕,美人痛苦万分,捂着心口俯身,低着头,身子渐渐倾斜,大睁着眼睛,把手伸向唐煦遥,在唐煦遥与他冰凉的纤手相握之际,他浑身泄尽了力气,瞬间被抽了筋骨似的倒在地上,口中含着的血也在腰背着地时的震颤下从唇瓣之间涌出来。
  唐煦遥见美人晕厥倒地,火势越来越大,不禁觉得心如死灰,但很快就振作起来,还是想救爱人,不顾膝间疼痛无力,抓着床围子往外头挪,头顶上突然噼啪作响,还有些木头的断裂声,唐煦遥抬头看看,见一块正在燃烧的木头已经摇摇欲坠了,就正对着意识全无的江翎瑜,发出可怖的爆裂声。
  唐煦遥大骇,吼了一声“夫人”,从床上翻下来,重重摔倒在地,离着昏迷不醒的江翎瑜还有段距离,于是忍着剧痛,拼了命地爬过去,指头也扒得生疼,口中不断念着“夫人,你等着我”,奋力一扑,将整个身子都覆住美人,上头悬着的爆燃木条“砰”地一声下坠,狠狠砸在唐煦遥的背上。
  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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