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好,”唐煦遥忙将手探入被褥,手背过去贴着美人柔软的腹部缓缓揉搓,“怎么,夫人疼醒了么?”
“没有,”江翎瑜不愿意睁眼,嫌屋里太亮了,唐煦遥也没有把挂在床围子上的月影纱放下来,脸埋在他颈下,轻声娇腻,“我是睡醒了,呜,乖乖,我肚子不好受。”
“睡一觉也不见缓和,我倒觉得你是腹疾犯了,喝些药好不好?”
唐煦遥把怀里的美人抱高了些,被子里暖热,美人赖床,更不愿意喝药,装听不见,唐煦遥也不恼,将唇瓣抵住他雪白的耳骨,继续说:“不喝药,夫人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更好,”江翎瑜软哼一声,往唐煦遥怀里钻着,披散着的长发铺陈在床榻上,小声嘟囔,“我不漂亮,坏狗就不会舔我了。”
唐煦遥横眉:“瞎说,那坏狗现在要欺负夫人。”
唐煦遥正陪着美人躲在被窝里逗闹,江玉来叩门了:“主子,我办事回来了。”
“嗯,”江翎瑜一把掀开被子,领口半扯着,发丝有些粘在雪白的脸颊上,颈下枕着唐煦遥展平的胳膊,循声望着卧房大门的方向,“怎么样?”
“主子,我没做您吩咐的那件事。”
江玉在门外笑笑:“我捞来一条更大的鱼。”
江翎瑜听他说没按着吩咐做,是有些生气的,刚要开口问责,后文竟把江翎瑜的兴致拉高了:“哦?”
江玉说:“我带来了周竹深府上的钱谷师爷。”
“钱谷师爷,”江翎瑜眉头轻蹙,看着唐煦遥小声嘀咕,“周竹深府上的仆役能做什么呢?”
唐煦遥也不知道这人具体能干什么用,随口提醒了句:“夫人,这钱谷师爷可不是一般的仆役,实为一府之心腹,统领府库银两,不过你我府上管家更加得力,管钱管事样样精通,从父母这就没聘过师爷们,你许是不知道。”
唐煦遥确实是随口提醒,可是实打实地让江翎瑜抓住一个新的突破口,他很有些激动:“你说,要是周竹深真的贪脏款,钱谷师爷可能知道?”
“一定知道,”唐煦遥笃定,“而且是主要共犯。”
“那让钱谷师爷把账本捅出来,交给皇帝,”江翎瑜一下子坐起来,“周竹深可不就能被绳之以法了?”
“夫人,要是真的能有这么简单,”唐煦遥皱眉,“太傅不早就把他除掉了吗,把人抓来一审就是了,加上账本人赃并获,那怎么还能成了传家宝,终其半生做不完的事,理不清的烂摊子,又到你手里了?”
“也是,”江翎瑜本来坐直了身子,现在泄了气似的含胸驼背,“周竹深到底厉害在哪啊,青绿局又不是他的。”
“叫他到正堂来审一下,”唐煦遥给美人出主意,顺势阿谀他,“这不就回到老本行了,夫人可是京师第一命官,审他不是轻而易举?”
江翎瑜听不惯唐煦遥拍马屁,斜眸睨他:“你还说我是京师第一美人呢。”
“我就说,”唐煦遥不以为意,“我想怎么夸就怎么夸。”
“一会收拾你,”美人捏捏唐煦遥的鼻尖,小声吓唬他,见他一笑,又大声开口,“江玉,让他在正堂等候,我一会就去。”
唐煦遥轻扯美人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我也去。”
“去,”美人唇角含笑,勾着指头挠挠唐煦遥的下巴,“叫人来给你换衣裳。”
唐煦遥腿脚不便,乘素舆让人推着到了正堂,期间江翎瑜跟江玉问过以何种方式把人捞进来的,都交代清楚之后才一起进了屋,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烽木烊。
“为何不坐,”江翎瑜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方案边,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是本部院的管家招待你不周么?”
适时唐礼搬开右侧太师椅,推着唐煦遥停在那,烽木烊也跟着循声看看,把两个人的容貌看清楚,这才颔首回话:“回柱国大人的话,管家们都很好,我一介草民,哪有资格坐在您府上的正堂里。”
烽木烊不太认识江翎瑜,也不认识唐煦遥,只听名号,未见其人,加上皇帝封了两个柱国,又是打算共修百年之好的,叫柱国大人肯定不会有错。
“随你的便,”江翎瑜开口问话,“你们家主子,是当朝首辅,周竹深?”
烽木烊点头:“是。”
“本部院有一事不明,”江翎瑜将心中积压许久的疑虑问出来,“周竹深到底是什么背景,竟成了大琰一块谁也不敢碰的烫手山芋?”
“柱国大人,您可曾听说大琰十二王,”烽木烊说,“其中七位亲王,五位郡王。”
江翎瑜唇角微微翘起,向烽木烊引见:“本部院常年在府上卧病,不曾知道这许多事,你讲就讲,不要胡言乱语,因为本部院身边这位将军,正是平阳郡王之子。”
烽木烊闻言大骇,急忙向唐煦遥行礼,待他说过“好了”,才继续讲述:“亲王中有两位掌兵权,是旻亲王和映亲王,郡王里就是禄郡王和平阳郡王。”
唐煦遥端坐,听着烽木烊说,一直也未开口,因为他所说确实不虚,父亲平阳郡王不但掌兵,地位仅次于那两位亲王,是大琰自建国之初到如今,唯一一位双字封号的王爷,以表彰他为国的莫大贡献。
唐煦遥默不作声,江翎瑜听来心里都是暗自惊诧,他知道平阳郡王家身份显赫,却不知郡王能执掌兵权,如此看来,唐煦遥能在五军都督府坐稳了正二品的椅子,跟他父亲实在是分不开的。
烽木烊继续说:“旻亲王跟映亲王交好,且膝下三女二子,长女嫁给周竹深做夫人了,这两位亲王就是他最硬的靠山。”
江翎瑜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跟唐煦遥快速对视,冥思一阵,说:“如此看来,太傅当年是完全对付不了他的?”
“是的,”烽木烊点头,“搜集罪证容易,想要给周竹深定罪,是比登天还难。”
江翎瑜试探他:“你知道他多少事?”
“很多,”烽木烊人聪明,原本不知江翎瑜的名讳,只知道他是新封了柱国的,此时结合他无意间透露的种种信息,也就确定了此人就是刑部尚书江翎瑜,当初他被刺一案至今悬而未决,于是如实告诉他,“柱国大人,当初您遇刺,就是周竹深一手策划的,人是他临时找来的,甚至素昧平生,刺客的衣裳当时穿的是西厂宦官身上那件,在西厂提督商星桥上任当天,这么一件衣裳就给他送来了,一直压在檀香柜里头。”
不是不知道是谁,或许幕后元凶的身份在朝野之间都是了然的,只是不能说,也不能抓而已。
周竹深无法无天,刺杀朝廷正二品命官都面不改色,由此可见,他身上不但背负人命,在背地里犯下的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江翎瑜惊得睁圆了眼睛,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和同样惊诧的唐煦遥对视几遍,也只问出这一句话来:“人赃并获,也不能缉捕他么?”
烽木烊本不愿意灭了江翎瑜的希冀,可话赶话说到这,不掰扯明白了倒是自己的过错,只好讲了真话:“人赃并获,也没办法抓人的,因为旻亲王和当今天子的关系不一般,也是事涉颇多不能说的,这些在旻亲王访周府夜谈时,我都曾听到过,我想,柱国大人是明白的,在当今朝政下,什么是不能说的。”
这个,江翎瑜任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该知道些,事很大,崇明帝这个皇位来得不干不净,也就是说这太子当得就是不当不正,传言说,就是和旻亲王一同谋划的,平阳郡王在小时候跟崇明帝关系是很好的,也正是因此,待他登基,平阳郡王就不常去找他喝酒谈天了。
这些事平阳郡王一直保守秘密,从王妃生下唐煦遥以来的二十年间都从未提起,只在他弱冠那日在府中设宴,喝多了才说了一两句,也就适可而止了,但细说有细说的法子,这样的事,三言两语说得更是清晰,所以唐煦遥也是知道的。
原本唐煦遥对烽木烊的话半信半疑来着,说到此处,算是真真正正信服了,他口中所讲述那些骇人听闻的事,都是真的。
江翎瑜见他知道这么多事,也想拿何蓉的事情碰碰运气:“工部的何侍郎,是不是周竹深杀的?”
烽木烊没说话,可冲着江翎瑜轻轻颔首。
不说话就叫默认,都点头了,这就叫明示,何蓉府上大小五十余口,皆被周竹深悉数屠尽。
“果然,”江翎瑜皱起眉头,“这个天杀的下三滥。”
“为什么,”唐煦遥终于开口说了句话,“你知道他的动机吗?”
“回柱国将军的话,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烽木烊说:“其实他刺杀江大人,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了,”江翎瑜问够了,就该谈他怎么报恩了,开门见山,“你不是答应本部院的管家要报恩吗,本部院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烽木烊颔首:“嗯。”
“如果,本部院是说如果,”江翎瑜问,“让你去做一件很大的事,事情败露,你会不会被周竹深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