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江翎瑜回来,带了两位管家,还有五军都督府的部下,把他们昔日骑战马驰骋的的主帅抱起来,稳稳放在素舆上,唐煦遥身子太沉,江翎瑜在后头推得很吃力,但还是让他们退下,在漫天大雪里,和唐煦遥走走停停,最后停在院子中心。
  “今年京师的雪下的格外大。”
  唐煦遥抬起头看天上,碎雪接连不断地往下落,尽管下了半个时辰,势态也不见小,反而越来越密集,唐煦遥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肩上一沉,向后摸过去,就碰到了美人冰凉细腻的素手,顺势握在掌心里给他暖一暖,回头望着他:“夫人,你冷吗?”
  “还好。”
  江翎瑜轻启唇瓣,说话时吐出寒气:“你呢?”
  “我无碍,”唐煦遥的手探入美人身穿的大氅,摸摸他的腹部,“是怕你的身子受不了寒,待的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嗯,”江翎瑜此时腹中已经有隐约的痛感,不过不是胃里难受,是脐周那一块,唐煦遥如此说,也就顺势答应了,温声笑笑,“还是你知道关怀我。”
  江翎瑜推着唐煦遥出来就耗尽了力气,回去是怎么也推不动了,又把人都喊回来,才冒着雪回了卧房,唐礼给唐煦遥换下衣裳的时候,江翎瑜也不坐在床上,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头,看着有些没精神,掌心压着下腹,痛感时轻时缓,就是没打算告诉唐煦遥自己肚子不舒服,想着屋里暖和,待会就好了,尽量躲在隔断床榻与书案的黄花梨拱门后头,不让他们看见。
  唐礼给主子换好了衣裳,正要走时,想给江翎瑜也打声招呼,唐礼伺候过江翎瑜,人又心细,把他身上的毛病记得清清楚楚,就瞥这一眼,就知道他不对劲了,忙说:“夫人,您腹痛了吗,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江翎瑜刚想摆手让唐礼别吱声,他的嘴竟这么快,也只好承认:“是有些。”
  唐煦遥一听,心当即悬起来,都躺下了,还艰难地翻过身来趴在床上,透过那道镂空雕花的门洞去看江翎瑜,很是担心:“夫人,你疼多久了?快些来躺会子,我给你捂捂。”
  江翎瑜这次不是那么严重,还是能走的,唐礼也不放心,就扶着江翎瑜躺在床上了才走。
  唐煦遥将手搓的特别热,茧子都磨得发烫,才把手伸进美人的肚兜里头,一直往上,摸着他的胃揉一揉:“疼得厉害吗?”
  “不是胃疼,”江翎瑜背对着唐煦遥,侧卧在床里侧,抓着他的手往下拽了拽,让他捂住脐周的软肉,阖上眼,微启唇瓣,声息有些弱,“是这里不好受。”
  “我给夫人捂一捂,”唐煦遥两只手都伸进美人衣裳里,护着他脆弱不堪的肠胃,“还是不见好就得喝点药了。”
  江翎瑜嗓子里“嗯”了声,闭上眼睛软卧在榻上歇息,许久之后,忽然轻笑一声,懒懒地问唐煦遥:“今儿你倒是不说我了?”
  第111章
  “不说, 怎么能说我的宝贝夫人。”
  唐煦遥扬着下巴,轻吻美人后颈:“你原本就经常病着,身子也不好, 又不是你的错, 先前都是怪我没想明白。”
  “哼。”江翎瑜没再接话, 阖上眼就歇息了,这些日子唐煦遥夜里睡不踏实, 加上喝药早些晚些,经常是在三更天惊醒,也连带着碰醒江翎瑜, 他哪舍得这个傻子自己忍着腿疼,又强打着精神安抚,直到天亮,他睡不好已经有一阵子了,这会子得空躺下, 唐煦遥抱着没一会就睡着了。
  唐煦遥听着美人呼吸平稳,想着他是睡下了,覆在他腹部的掌心按揉得很轻, 如此从背后搂着美人, 安静地陪着他, 卧房里很是暖热, 处处温馨祥和, 唐煦遥忍不住凑上前再亲一亲他的脖颈,美人有所知觉,身子在被窝里挪动几下,喉间“嗯”了声,迷迷糊糊地问:“乖乖, 怎么了?”
  “没事没事,”唐煦遥见美人这么可爱,心里软成一汪水,不禁笑出声来,又吻他,“夫人睡吧。”
  这阵子,江玉受江翎瑜的成命到小长安去了,唐礼没跟着,留下照顾唐煦遥和江翎瑜,由五军都督府的人护送,大琰之中,管家出行必须比主子差些,主子在朝廷为官,就坐官轿,管家骑马,主子骑马,管家就得走着,江翎瑜觉得江玉已经跟随这个家族许久了,何须讲那些有的没的,除了官轿,府上一切的轿子马匹都可随意使用,江玉可不敢跟主子出行的规格一样,就只要了马匹,没一会就到了天子脚下最繁华的地方。
  江玉到了小长安的门口,正想进去,身后突然喧闹起来,江玉回头看过去,见一群衙役押着一名衣着不菲的斯文男子,从红艳阁里出来,江玉感觉从哪见过此人,可是又不熟,就问问身边的军官:“将军,那名被押解的男子是何人?”
  “嘶,”离江玉最近的军官皱起眉头,“我看那人像是周竹深府上的一个师爷。”
  军官半信半疑,还捅了捅身边的同僚:“你看看,是不是周府的钱谷师爷?”
  “还真是,”那同僚说,“哎,那钱谷师爷是出了名的爱寻花问柳,一个月的薪俸全砸里头,准是又在那上头栽了。”
  江玉听着他们俩议论,大致推算周竹深的师爷被抓的原因了:去红艳阁没给钱。
  “哎,诸位官爷,”江玉想都没想,就迎上去了,叫住押送钱谷师爷那帮衙役,“这是干嘛去啊?”
  为首的衙役很是轻蔑,都没拿正眼瞥江玉:“你是谁啊?”
  江玉笑容温和,报上姓名:“噢,我是柱国大人的管家,叫江玉,正职是刑部尚书那位。”
  说着,衙役们的眼神变得很古怪,开始交头接耳,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两句腌臜话,江玉见他不信,挨了骂也不恼,就把腰牌拿出来给他看看:“哎哟,官爷,我真是,自家主子的名号还能记错么?”
  为首的衙役见了腰牌,脸色猛地变了,差点双膝一软给江玉跪下,连声道歉:“江管家,是我眼瞎了,我狗眼看人低,对不住对不住,我打我自己这臭嘴,敢骂柱国大人的管家,我呸。”
  衙役开始左右开弓掴自己的嘴巴,适时五军都督府的人围拢上来,抱着手臂站在江玉身后,衙役见他们的官袍,手慢慢停住,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武官们,齿间颤颤巍巍咬出两个字:“军爷。”
  “没事,”江玉笑了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押解的人,可是首辅大人府上的钱谷师爷?”
  衙役殷勤点头:“是是。”
  “可是犯了什么罪过,”江玉挑眉,“我能问吗?”
  “您什么都可以问,”衙役说,“在红艳阁赊账太多了,老鸨报了官。”
  和江玉最初猜的一样,真是找乐子不给钱。
  “那这么着,”江玉笑盈盈的,“我拿两块雪花银,给几位官爷买酒喝,放了钱谷师爷可好?他也是个斯文人,怪没面子的。”
  江玉从钱袋拿出两块雪花银来,一众衙役眼睛都直了,为首的那个点头如捣蒜:“好好,这就按您说的办。”
  衙役们接过雪花银,七手八脚地把钱谷师爷推搡倒地,就一哄而散了,江玉全然没了刚才温和,冷眉冷眼,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慢吞吞地从满是灰尘的地上爬起来。
  “你,”钱谷师爷很是狼狈,绸缎缝制的袍子上,掌心,指缝,全是细碎的干土,边说边拍打,“你为何解救我?”
  “想报恩吗?”
  江玉轻哼一声:“还是我亲自押送你回周府,为我的主子做个人情?”
  “你说吧,”钱谷师爷认栽,转而对江玉低眉顺眼,“我怎么才能报答你的恩德?”
  “你跟我回江府。”
  江玉说:“我要带你见我们主子。”
  红艳阁和小长安门前人来人往,看到热闹的人有许多,但自从江玉自报家门,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散了,原因是江翎瑜刚任刑部尚书时讲经遇刺一案早就闹得沸沸扬扬,江家跟周竹深的旧仇不是一年两年了,所有人都默认刺杀江翎瑜的人是周竹深,事情刚出,还有人把此事编成歌谣唱出来,歌颂江家世代为人正直,周家个个贪赃枉法,传遍大街小巷,也就七八天的样子,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歌谣不再传了,据知道内情的人说,周竹深杀了编歌谣的人,还灭了几个传诵歌谣的孩子家里的活口,拿鲜血封了百姓的口,这也就是人群一哄而散的原因,没有人想跟周竹深扯上关系,晦气。
  坊间不再流传,不是百姓忘了,如此行径让对此事将信将疑的人们笃定下来,就是周竹深刺杀了江翎瑜。
  不过这件事江翎瑜和唐煦遥都不知道,他们都很少到街上去,这一行人中,只有钱谷师爷是知道的。
  周竹深府上的钱谷师爷是复姓,姓烽木,叫烊,随着江玉绕小路到了江府,期间众将士不放心,怕有熟人看到,就把烽木烊团团围住,就这么走回了府上。
  江玉回来时,江翎瑜还在唐煦遥怀里睡着,还翻了个身,正对着唐煦遥躺着,本来待得好好的,忽然闭着眼睛轻咛,懒声开口:“乖乖,我肚子痛,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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