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江翎瑜雪腮鼓鼓的,嚼着糖葫芦,笑眼眯起来,前半段路还蹦蹦跳跳的,后半段走得慢多了,一声不吭,唐煦遥说话,他也只是“嗯”一声回应。
  “霖儿,怎么了,”唐煦遥觉得江翎瑜有点打蔫,心下觉得不对,停下来看看他,“为何不爱说话了,可是冷的么?”
  江翎瑜见唐煦遥都停下来问自己了,想瞒也瞒不住,唇瓣嗫嚅:“胃难受。”
  “是不是吃得太酸了,”唐煦遥拨开美人身披的厚大氅,摸一摸他的胃,“疼吗?”
  江翎瑜偎进唐煦遥怀里,小声回话:“嗯。”
  “我背着你回去,”唐煦遥说着就俯身,感觉到美人伏在背上,托住他细瘦的双腿,慢慢起身,“天寒,我还由着你在雪里走,都怪我。”
  “不怪你,”江翎瑜抱着唐煦遥的脖颈,唇瓣在他耳际轻启,“宝贝,你不要总是自责好不好?”
  “我当然自责,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你有半点不安稳,我都会慌张,”唐煦遥背着美人踩在雪地里,微微俯身,喘息时口鼻冒着白色的雾气,“你一说身子不好受,或是一哭,我的心就像拿刀狠狠地割,疼得我彻夜难眠,要是,你的病痛能分我些该多好。”
  唐煦遥只顾着跟江翎瑜说话,渐渐走得比大家都快了,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和江翎瑜的背影。
  江翎瑜摇头:“可我不想分给你,不是你的错。”
  唐煦遥苦笑了声:“人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重新活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不让你挨打,不让你染时疫,我不会去南直隶,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因为我一直觉得,”唐煦遥说,“我没有忘了你,你也不会忘了我。”
  江翎瑜喉间酸楚,心里有很多话,不知道从哪说起,于是搂住唐煦遥的颈子,唇瓣抵在他耳骨侧,柔声安抚他:“简宁,不是你的错。”
  话说至此,两个人各怀心事,路上话说的就少了,身后的将士也都跟上来,送唐煦遥背着江翎瑜进了郡王府,奉圣谕在此驻守。
  “宝贝,吃些热的暖暖胃好不好?”
  唐煦遥让仆役推门房门,进了卧房,把美人稳稳放在床上:“想吃什么?我让唐礼去做。”
  江翎瑜侧过身来躺着,他不大舒服,所以没什么爱吃的,但这个疼法,确实是没吃东西饿得,想着要是吃了还能好受些,就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唐煦遥帮美人脱了靴子,也不脱官服了,将被子盖在美人身上:“那吃些面条吧,放大虾提鲜,倒也不错。”
  江翎瑜半阖着眼,细嫩的素手垫在太阳穴下头:“都好。”
  唐煦遥吩咐完,坐在床边,手探进被褥,掌心隔着官袍给美人揉一揉肚子:“霖儿,我有一事不明。”
  江翎瑜秀眉轻挑:“嗯?”
  “为什么点不着香就要回来,”唐煦遥面露难色,“我都还没怎么记清那尸体的样子呢。”
  “这些不便也只是冰山一角。”
  江翎瑜阖上眼皮,一只手藏进被子,掌心压在唐煦遥的手背上,他是觉得胃里像被火灼烧,还胀着,揉就更难受了,按住唐煦遥的手,只让他捂着:“要是青绿局下手,结案不难,但大大小小的善后事要做上许多呢,大抵会折腾到下个月了。”
  “原来如此,”唐煦遥若有所思点头,“原来规矩这么多呢。”
  “简宁,”江翎瑜眉头轻蹙,“我想喝些凉水。”
  “凉水怎么喝得了?”
  唐煦遥摸着美人的腹部,忙俯身看他:“怎么了?”
  “胃里烧得慌。”江翎瑜有些坐卧不安了,翻过身又平躺回去,也不让唐煦遥揉,唐煦遥心悬起来,掌心抵在他肋下轻轻摩挲。
  “要不我今日不到校场去了,”唐煦遥着了急,“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去吧,你都答应了。”
  江翎瑜拉住唐煦遥的手,不让他去告假:“哪有答应了的事你不做的,别小家子气。”
  唐煦遥真不想去校场了,因为这一去回来的就晚,上回是不知道江翎瑜不好受,现在他都难受成这样了,就百般地周旋,江翎瑜仍是不许:“军中无小事,你可不能把这事当成儿戏,好不容易让皇帝心疼咱俩了,此事一出,他别再有嫌隙,日后咱俩的事就不好办了。”
  唐煦遥满眼委屈:“我又没跟皇帝说嘛。”
  “你说的时候廖无春也在,你别看他平时多么在意咱俩,回去就跟皇帝穿一条裤子。”
  江翎瑜横眉:“我还不知道廖无春,皇上眼前的大红人,那是傻子能当的?话说回来,傻子就是你这样的,天底下哪有坏人,可他对你好,就不许对别人好?”
  “你不许对别人好,宝贝,”唐煦遥隔着厚被褥伏在美人身上,小声央求他,“你只爱我,好不好?”
  “好,”江翎瑜从被子里伸出被暖热了些的手,掐着唐煦遥的脸颊,半笑半恼着,“我与你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日日都有肌肤之亲,你竟怕我不爱你?”
  “嗯,我怕,”唐煦遥小声嗫嚅,“我想独占你,一看到他们找你说话我就生气,为什么要逗弄我的宝贝,我不高兴。”
  江翎瑜陪着唐煦遥闹了一会就歇息了,他仰躺着,嫌硌脖子,就没枕着玉枕,唐煦遥则趴在他身边逗他,摸摸脸颊,又摸摸形状漂亮的耳骨。
  江翎瑜胃疼许久,一开始还能装着没什么事,跟唐煦遥玩,再过会子就不行了,捂着肚子直想翻身,眉头一刻也不松懈,紧紧皱着。
  唐煦遥见状赶忙把江翎瑜抱进怀里,坐着哄一会,他待累了想躺下,唐煦遥再把他放在床上。
  王妃亲眼得见时说,唐煦遥哄霖儿果真像是抱刚满月的婴儿,如此的认真和细心,在他成长的二十年间极少见到。
  唐礼来送了两碗汤面,适时来送书的将士们也到了,挑出十几本搁在书案上,剩下的则送到书房去了,毕竟卧房不是很大,还是唐煦遥跟江翎瑜两个人住,将那么多书册尽数堆积在地上,终究是太占地方了。
  江翎瑜坐起来,由着唐煦遥给他喂了几筷子的面和虾肉,还勉强喝了些汤,吃饱了就稍微舒服些,江翎瑜想着,大抵也是踩雪踩得,肚子里受凉了,就蜷在被窝里,看着唐煦遥吃这将近两碗的面条,他胃口大,吃的东西也快,爽滑的面条裹着大虾往嘴里送,看着很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
  江翎瑜喜欢看唐煦遥吃东西,他不像自己一样挑食,都吃得很香,江翎瑜时常会怀疑唐煦遥碗里的是不是更好吃些,慢吞吞地起身要尝一口,吃到嘴里还是原来的味道,再大失所望,如此往复。
  江翎瑜原本劝唐煦遥信守承诺,用过膳就去校场,可此时又不想他去了,也不好意思说。
  唐煦遥见时间差不多了,这就得走,拿帕子擦净了唇角,俯身吻一吻江翎瑜:“宝贝,我尽量早些回来。”
  江翎瑜没挽留,只乖巧点头:“我等你一起睡呢。”
  唐煦遥恋恋不舍,再度亲吻江翎瑜几遍,这才穿好了大氅出去,临行前去父母的卧房,因为记着江翎瑜怕黑,所以想让他们陪一陪,进去才发现只有王妃,郡王受皇帝的邀去紫禁城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崇明帝跟那些亲王关系一般,跟这个平阳郡王倒是好得很,不出意外肯定是留宿在紫禁城里了,跟崇明帝彻夜饮酒,从前也是如此。
  唐煦遥说是让王妃夜里陪着江翎瑜说说话,交代好就走了,去校场前,先到骆青山府上。
  见到骆青山,他果然如廖无春说的一样,眼神空洞,蜷缩在床角里,谁来都吓一跳。
  “青山,”唐煦遥坐在床边,问他,“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主帅,我的先生,”骆青山不答话,要先问唐煦遥,“我的先生可幸存么?”
  唐煦遥轻轻摇头:“何府上下,无一活口,全部丧命。”
  骆青山闻声大哭,十分哀戚,泣不成声,明明已经很抗拒真相了,还想问唐煦遥:“先生他可有全尸?”
  “嗯,何蓉死状凄惨,怀里紧紧护着他的夫人。”
  唐煦遥说:“他真是重情义。”
  骆青山不哭了,抬手抹着眼泪:“主帅,我要是告诉你那天的事,你信我吗?”
  唐煦遥“嗯”了声:“我信。”
  骆青山颠三倒四地讲述,大意是发现何宅黑灯的那个晚上,他的幼时玩伴说看到了一些怪异的影子,有断头的,脖子折了一半的,一开始骆青山没往心里去,第二天早晨跟着江翎瑜和唐煦遥去看,院墙周围的尸体,跟晚上伙伴看到的影子一模一样。
  唐煦遥听到此处,心里毛了一下,但佯装镇定:“这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好好休息吧,养好精神再来校场操练,今日我先替你去看看,要是陈苍不行,我得提拔些旁人了。”
  “主帅,不要提拔旁人,我愿意事无巨细地侍奉主帅。”
  骆青山很是忧愁:“我会尽快好起来的,我,主帅我才苦尽甘来,不想与他们斡旋他了,我实在是不擅此术,如此一来,又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