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江翎瑜低咳几声,这么轻微的动作,都牵连得他心肺都在痛,虚声答话:“待我很好。”
  “夫人病了,我好难过,”唐煦遥皱着眉,想给他揉揉心口,可莫羡说他胸骨开裂,不能摸,只好将手伸过去,覆着他的胃缓缓揉搓,“睡吧,夫人要认真养身子。”
  江翎瑜点点头,刚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了,侧过头盯着唐煦遥,秀眉轻佻,瞪得唐煦遥有些不知所措:“怎,怎么了?”
  第83章
  “没事, ”江翎瑜盯着唐煦遥看了一阵,模样似笑非笑的,“我是想问, 简宁乖不乖啊, 要不要听我的话?”
  “听, 我知道夫人最喜欢我乖乖的了,”唐煦遥侧卧着, 手撑着床榻,往江翎瑜身侧挤了挤,忌惮他的伤, 也没敢离他太近,脸凑上去,将鼻尖埋在他存着余温的衣料上,发狠地嗅着,“只要夫人快些好起来, 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傻子。”
  江翎瑜还说着话,门“吱呀”响了声, 寒风顺着缝隙吹进来, 还送来不少浓重的药味。
  江翎瑜和唐煦遥一齐往门窗的方位看去, 原来是莫羡端着药进来了, 他见两个人都醒着, 就径直走过去:“将军,您起来些,先把退热的药喝了。”
  “将军,”唐煦遥茫然地看看莫羡,又看江翎瑜, “将军是谁。”
  “是我的小傻子。”
  江翎瑜催他:“快去把药喝了,简宁不认真养病,我不跟简宁好了。”
  唐煦遥听美人这么说,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牵动了腹部的伤,疼得一缩身子,暂不接药碗,背靠着床围子缓着,直喘粗气。
  “简宁.......”江翎瑜着实心疼唐煦遥,艰难地挪动着手臂,想要摸一摸他,却让他一把拦住,捧起来江翎瑜的手不断亲吻。
  待唐煦遥缓过来些,就听了江翎瑜的话喝药,苦得直皱眉也什么都没说,一饮而尽,把空碗递出去就什么都不管了,急慌慌地又窝在江翎瑜身边躺着。
  待人都走了,唐煦遥才扯一扯江翎瑜的衣袖,小声喊他:“夫人。”
  江翎瑜满眼温柔:“嗯?”
  唐煦遥抱着他细瘦的手臂,唇瓣嗫嚅:“肚子疼。”
  江翎瑜的手直往他怀里伸:“我摸摸好不好?”
  “嗯,”唐煦遥身子不蜷得那么紧了,乖乖地让江翎瑜发凉的手在腹部轻轻抚摸,“夫人摸吧。”
  “夫人,夫人的身子要快点好起来。”
  唐煦遥继续把脸埋在江翎瑜的衣袖上蹭,偶尔抬眸看一看他,眼珠骨碌地转着,很像有心事的小狗:“我想和夫人抱着。”
  “嗯,”江翎瑜点头,“我抱着你睡。”
  唐煦遥把脸埋在衣袖里,偷偷看江翎瑜的样子很可爱,江翎瑜忍不住捏一捏他脐周的软肉,逗他:“你的眼神真的很像咱们一起养的小狗。”
  “小狗,夫人喜欢小狗吗,”唐煦遥凑上去,想要讨好江翎瑜,“汪,这样夫人也能喜欢我了吗。”
  “你不是小狗。”
  江翎瑜侧过头看着唐煦遥时,满目深情,好像一眼万年,柔声和他说了真心话:“你是我的夫君,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唐煦遥眼圈一下子红了,险些失态,抱着江翎瑜的胳膊,低下头,鼻音重了起来:“夫人爱我,还叫我夫君了,真好。”
  莫羡从厨房回来,本来想再进屋子里盯着两个人的,可这刚一到门口,听着里头阵阵的甜腻话,刚搁在门上的手又撤回来了,就不打扰他们了,找唐礼要了一件厚大氅,冒雪在外头守着也是一样,不过就是冷些。
  这一宿江翎瑜睡得好一些,有时咳嗽也是梦中,并未惊醒,唐煦遥还是一夜没怎么合眼,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护着江翎瑜,直到透过窗户纸见外头破晓,才阖上眼皮睡下。
  少睡一会,就能多看见江翎瑜一会。
  待天大亮,江翎瑜睁开眼,唐煦遥睡得正熟,适逢莫羡进来送药,刚走到床前,江翎瑜冲着莫羡将头摇了摇,意在不要吵醒唐煦遥。
  “他累得慌,”江翎瑜虚弱不堪,即使已经休息一晚,脸色还是很差,却比谁都担心唐煦遥,轻声开口,“让他多睡会。”
  莫羡:“........”
  “霖儿,”唐煦遥还是醒了,让药呛得,一睁开眼就要握住江翎瑜的手,“你还好吗,身子疼不疼?”
  江翎瑜捏捏唐煦遥灼热的手掌,问他:“你怎么不唤我夫人了?”
  “霖儿,我何曾久久唤你夫人?”
  唐煦遥倍感惊诧:“你从不喜欢我未娶你就这样唤你的,怎么......”
  江翎瑜眼里很有些戏谑之意:“昨日之事,你都忘了?”
  唐煦遥十分茫然,不知道江翎瑜在说什么,讷讷地重复了一遍:“昨日?”
  江翎瑜与唐煦遥对视片刻,“嗤”一声笑了,本就是笑一下,照理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一口气没咽下去,呛咳起来,怎么也不停,一下比一下重,咳得他嗓子里涌起腥甜,血滴顺着唇角迸溅,唐煦遥慌忙爬起来,掌心轻覆在他胸骨伤着的地方:“霖儿,怎么都出血了?”
  莫羡上前解释:“将军,大人伤着肺脏了,少咳些无大碍,得慢慢恢复,到时候就会好的。”
  唐煦遥这才放心了些,跪在床上,拿着绢子把美人唇角的鲜血一点点拭去,他向来是这样的,见不得美人的脸颊和身子染上这些污秽。
  江翎瑜爱干净,爱美,也不能容忍自己身上血痕斑驳,他只是病了,没有余力为自己打理,唐煦遥就替他来做这些事。
  唐煦遥顾不上自己,像往常一样悉心伺候着美人,陪着他休养一日,又过了一日,他咳嗽不断,吐得血也越来越多,身子一再虚弱下,唐煦遥担惊受怕的,夜里也不敢睡,忍不住偷偷地掉眼泪,生怕他挺不过去了。
  这一日早晨,雪停了多时,江玉在门外接了东厂宦官的信儿,说是廖无春跟江怀一会就到。
  江玉将消息带进去,江翎瑜一下子阴沉了脸:“咳......他来,他来做什么?”
  江玉自知都是因为江怀的事跟主子闹了两回别扭,怎么也不敢接话,唐礼为解他的困,上前一步说:“大人,许是太傅听闻消息,心疼您,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
  江翎瑜不知道江怀在崇明帝那受了多大的委屈,有多么屈辱,提起他只能想起先前的种种不快,气不打一出来:“那我也不想见他。”
  江翎瑜正病重,谁会忤逆着他说话,气着他就是个事,但江怀他们也得罪不起,所以一屋子人都唯唯诺诺。
  江翎瑜心知,亲爹都大老远地折腾着来了,真不见面有失礼仪,刚才也只能算是气话,唐煦遥说等到时候江怀进来,哪怕只过上一两句话就好,这个节骨眼谁劝都不行,也都不敢说,只有唐煦遥说话他听。
  今日江翎瑜就可以服药了,唐煦遥托着他的后颈抬起来些,扶着他喝上几口,歇一会再继续喝,饭食也是这样,少食多餐。
  午时,一行人到了京府,唐礼先安置他们,江玉则去接了江怀,这一见老爷的面,江玉险些没认出来,这一夜之间,乌发大半成了白发,人也憔悴得厉害。
  江玉声颤:“老爷?”
  “快引我去见霖儿。”
  江怀一刻也不想休息:“我要看看他和简宁。”
  此时江翎瑜的咳疾愈发严重,每咳一下,几乎是从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唐煦遥吓得手足无措,虽说莫羡早就说过,养骨裂的时候不能起床,也不能眼睁睁地见他被呛出事来,就自作主张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手掬着,接住他咳出来的血。
  “霖儿,”江怀闯进来,正目睹江翎瑜呕出一大口血,踉跄地来到他床前,着实痛心疾首,“我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江翎瑜见了江怀原本心生厌恶,但循声一瞥他,也惊诧于他怎么如此苍老了,白发如雪,眼睛红肿,不知道流过眼泪了。
  江翎瑜的心毕竟也是肉长得,见了江怀憔悴至此,深重的怨气一下子又吞回去了,染血的唇瓣嗫嚅几下,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别过头不再看江怀。
  唐煦遥冷声与江怀打了招呼:“太傅大人。”
  “孩子,你也伤着了吗?”
  江怀见儿子不想理自己,满腹的关怀也没法告诉他,只好先问唐煦遥:“你的身子如何了?”
  “我向来健硕,太傅不必挂心我。”
  唐煦遥见他的样貌虽于心不忍,但终究是过不了那件事的坎,替江翎瑜推脱:“太傅大人,您也看见了,霖儿现在没法说话,再让他恢复些日子可好?”
  唐煦遥话音刚落,廖无春就推门进来,他是出去教训莫羡了,就迟了,招呼还没打出来,见江翎瑜浑身是血的惨状手足无措:“江大人,这.......”
  “廖提督,你先送太傅大人去歇息吧,就是劳请你再来一趟。”
  唐煦遥说:“我还有些官场上的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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