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臧洋见此更加满脸懵: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睡觉呢,谁想陷害我?
而且这树是年瑜种出来的,谁企图把树搞死,他本人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长老!是洋的面具!”npc的大嗓门一出,整个部落都知晓了。
不多时,老头和巫师并至,神情严肃。人群呈半包围排开,肃穆淡漠,目光赤裸得犹如刽子手,静候吉时。唯独年瑜站在他身边,背挺出正气凛然的气场,像棵青松,表情也很淡漠,却不带任何攻击性。
臧洋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个词——“局外人”,来形容年瑜。
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第一次觉得年瑜虽然表面站在自己身边,内里却离得好远。
长老真是生气了,说话时颧骨顶着眼睛,穿过面具凝视着他:“山楂树是你害死的?”
“不是,”他果断否认,“我一直在屋里睡觉。”
“谁可以给你做不在场证明?”
四面冷寂无声。
这话问的臧洋都答不上来,他哪会知道睡着时发生的事,只能有意无意地瞄向年瑜,然而对方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长久的沉默后,只有炎试图弱弱争取道:“我上一次见洋时,他确实在屋里... 很久没出来过... ”
但这份撑腰是无力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又不是前脚跟后脚,谁知道他后来干了什么。长老甚至一个眼神都没赏炎,纯当逆子说胡话。
在审问准备接着进行时,格泉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可惜她并不是来提供线索的,而是来做法官的。
长老:“既然没有,那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臧洋缓慢又僵硬地歪了歪头,像个断脖的木偶,凌冽的寒气化成黑刀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了解他的玩家们都被慑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npc却没有这种敏锐,长老依旧保持着威严,巫师更是添把火:“山楂树乃神赐给部落的礼物,毁坏之人必会中神的诅咒,只需看他的身上有无痕迹便是。”
他说着,将视线挪向了臧洋的手套,意思是“如果你问心无愧,就给大家展示一下”。
但臧洋偏偏就有诅咒在身,歪打正着了。
他更纳闷巫师说的这番话是谁教的,严姝不太可能,难道是唐糖?
他扫视一圈,在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发现了目标。唐糖好似并没有很想掺和这件事,离得很远,一副听墙角的模样,在察觉到臧洋看向自己后便避开了视线。
长老看出臧洋并没有展示的倾向,便指使身旁的年轻助理上前。所有玩家见此都捏把汗,觉得这个助理要完蛋了——
仔细看一眼就能发现,臧洋已经把一只手背后开始转刀。刀一出不一定会划伤人,但一定会吓死人,这个手套肯定是脱不下来。
眼见着助理逐渐靠近,准备伸手行动。就在他蓄势待发之际,身侧沉默了很久的人忽然往旁边一迈,拦下了助理的手。
年瑜在此时格外冷静地说了一句:“我来。”
助理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危险,只道:“这人可能身沾污浊,万一浊气染上你不太好。”
“我是祭司,”年瑜说,“有神庇护,不怕这些。”
臧洋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年瑜转向自己,霎时松开了刀,在满满的不解中垂下手,压低声问:“...你搞什么?”
年瑜没回他,干脆利落地摘下黑手套,替他攥住。这下红疹暴露在空气中,所有人都知道他真的被诅咒了。
臧洋甚至能看见格泉和唐糖面上的意外之情,似是真没料到剧情会这样展开。再加上他自己,三双眼睛不约而同、不可置信地盯着年瑜。
而年瑜只是冷漠。
“就是他毁了山楂树!”巫师说道:“第二个受神诅咒的人,我们应当予以渎神的罪名将其流放,请首领裁断!”
长老的木杖往地上一敲,一锤定音:“请首领裁断。”
臧洋更冤了,毫不在意一群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他的瞳孔攀上裂纹,疮痍满目的碎玻璃唯独倒映年瑜的身影,心里委屈又矛盾:
他卖我?不可能,他不会卖我的... 戒指呢?不是戴得好好的吗... 为什么要这样?
上下这么一杂糅,他连年瑜被夺舍的可能都列出来了,愣是不相信对方反水。
直到格泉提高嗓门,话语劈开他的思绪:“先绑上吧。”
助理又想上前,又被年瑜一挡。粗绳绕过他的手腕,磨得伤口刺刺地疼痛。上一次年瑜这般铁面无私地铐他,还是在天水矿洞两人相互怀疑的时候,那时他连机械师的铁制手铐都能瞬间粉碎成渣,此刻却连个粗绳都无法挣脱。
玩家窃窃私语起来,零星能听出他们在探讨臧洋的武力是不是被削弱了。但实际上,是他真的不能吗?
是他不愿。
臧洋依旧选择无条件相信年瑜。
不成功,便成仁。他们俩都是这么决绝。
第90章
绑上了, 然后呢?
年瑜往旁一站,像个牵绳的牧羊人,想要把羊卖出去。两个长者叫完价后, 其他人蠢蠢欲动,落槌确认后却没有结算提货。
格泉迟迟不开口, 长老明显在催促, 部落人嘈嘈切切, 按耐不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原定的祭祀时间就快到了,现场一片焦灼。
赤兔鸣起一声响亮撕裂的马啼, 她才悠悠道:“你刚说... 要怎么处置来着?”
“按照部落传统,应当处以罪名流放。”
“传统?”格泉恍然笑道:“哦, 那等会上任祭祀完就举行赎罪仪式吧。”
话音刚落,长老和巫师齐齐抬头盯着她。
根本没人说要举行赎罪仪式!大家说的是要流放, 你耳背吗?!
格泉还在装傻充愣:“怎么了?不是说恪守祖训吗, 武当初不就先给厉举行了赎罪仪式?说不定到时候神没原谅, 天雷滚滚直接劈死了, 都用不着流放!”
臧洋:“... ... ”
哇塞,大姐头你这话术可真高级。
这下长老也不好再说什么,驳亡魂面子是会触怒天神的。玩家虽有怨言,但格泉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们觉得也不无道理——
“流放还给了他一条生路,他的本事如何我们都有数,万一东山再起可就不好了。神如果原谅, 那他还能为我们所用;如果不原谅,那么天打雷劈,永绝后患。”
要么生,要么死, 没有半死不活的选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同意了。攒动的人头分散开来,向祭坛进发。
臧洋被年瑜牵着,走在队伍的最中间,像押送犯人一样。红疹时不时就发痒发痛,脖子很热,近乎能感到滚烫的血液不断流动,然后卡在衣襟处,一会儿被布料闷,一会儿被空气吹。
其实也不是忍不下去,但他想试探年瑜的反应,于是走着走着悄悄“嘶”了一声,倒抽口凉气。年瑜察觉到后,果然手一顿,绳也放松了。
见此,臧洋头上又开出小花。
下一秒有人看过来,绳倏忽收紧,他手腕一痛,直接被打回原形,差点喷出国粹。
这场祭祀完完全全是由年瑜准备的,琰这两天看着他不停上山下山,搞了一堆交接仪式不需要的东西,反倒对上了上一次祭祀的旧物,也没过问和插手,任他去了。
年瑜将臧洋交给了严姝,自己登上祭坛,接过了琰的黑袍和青铜面具,穿戴整齐。黑袍不大不小,面具不偏不倚,一切都刚好合身。年瑜在过程中瞥了琰一眼,琰也看着他,两人仿佛灵魂互换。
太阳煌煌地照着,图腾柱上的凤凰尾羽灿灿。正午被部落视为神权最盛之时,山腰的树林被暖得懒洋洋,野雀眯眼假寐,丛丛杂草郁郁葱葱。
年瑜拾着火炬点燃燎坛,热气霎时涌起,黑烟直上青云。
供台的中央摆着牲畜的头颅,闭眼好似安详地睡着。两边是采集或种植的干粮瓜果,鲜亮光泽,露珠未散,还点缀着仅剩的艳艳山楂。
编钟鼓声深沉,铃乐清轻,群舞诡秘,二祭司一前一后跪拜,格泉于其下一阶,宽肩有力,身姿挺拔,衣摆鼓风,首领之貌已然诞生,颇有一副威严和稳健之风。最下阶是芸芸众生,臧洋、严姝、唐糖都混在其中,面色各异。
臧洋还像上次一样,越过层层身影看年瑜随风摆动的黑袍,只不过这次是以即将登场的罪人身份,一时惘然。他甚至有种年瑜就是神的错觉——但如果是世界之神,那有点陌生,最好是他一个人的神。
“吾辈之命,敬告天地,愿我族繁荣永昌,风调雨顺,世代相传。”
格泉掷地有声,朗朗庄严,叩首祭拜。
沉闷的鼓声随她的话语和动作齐落,咚咚震天,惊醒万灵。山雀被这一声惊得纷飞,翅膀扇动风,风煽动圣火,高燃冲向天际,余烬与玄鸟齐飞。
坛火甚旺,这是吉祥之昭。
臧洋无感注视着这仪式,眼前景被气焰蒸得恍惚,听着四周低吟之声绵绵无绝,猛然间以为自己身处大梦,只能抓住祭司这一根稻草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