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疼啊,所以阿绥多疼疼我……”
  萧恪右臂短时间动弹不得,也就不能动手动脚,只能口头上骚几句。
  贺绥听惯了这些,多少适应了些,便直接无视方才那句,提起旁的事问道:“陈将军的事你怎么看?”
  “陈之丞?”萧恪对这些军中将领‘一视同仁’,任说谁都是直呼其名,没半点顾忌。如陈之丞之流,他更是不放在眼里,“良禽择木而栖?我猜的。”
  “你在人前说的那些关于顾将军的事……可是真的,还是诓他?”
  “阿绥指的什么?”
  “调离京城的缘由之类的。”
  “实话啊!只不过顾樊是个不会转弯的榆木脑袋,他那脑子也就够想一件事,多了就犯糊涂。今上用他做禁军统领初时确实是看重他那性子,毕竟帝王可不想要会随时倒戈臣子或是他哪个儿子的禁军统领,而来是给茂国公个颜面,免得后世史书工笔议论他刻薄……”
  “允宁,慎言。”
  放眼军中无人比萧恪尊贵,自然是他想怎么说都行,但若是议论皇帝便是另外一码事了。
  “阿绥放心,且不说外围有我的侍卫守着。即便没有他们,我刚刚扎了自己两刀,如今军中上下,无论是想巴结我还是忌惮怕我的,这会儿都不敢往我身边凑。”萧恪的自信也源自于他素日恶名,做那奸猾权臣就是比清流名士要多一分威慑,有胆的没胆的都不敢随随便便往他身边凑。
  “唉……你还是收敛些,我也怕哪日被你吓死。”
  “哈哈…阿绥不喜欢,那我日后听话便是。不过说回顾樊这事,还是要提咱们这位陛下,顾樊这样的‘忠臣’初时确实可令天子安心,但时日久了也厌倦了,君臣一心本就是个笑话,今上做不到,太子也做不到。”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萧定昊虽不似他父皇那般短视,心胸抱负也堪称人中龙凤,可东宫的位子做了这几年,戒备心或多或少跟他父亲变像了些,这样的人或许会是个有作为的皇帝,却绝不会成为一世明君。哪怕前世萧定昊顺理成章登基为帝,受万民歌颂敬仰,也不过是百姓苦先帝暴政久矣。
  “你……”
  贺绥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隐隐有嘈杂人声传入耳中,他听力极佳,立刻就站起身往营帐口走。
  “阿绥?”萧恪先是还古怪,等那骚乱人声由远及近方才反应过来,“什么动静?!”
  外面立刻有侍卫前来禀报道:“禀主子,是大营外来了一个异族人。功夫卓绝,弓箭都奈何他不得。”
  提到异族人便只能是北燕人,只不过单派一人只身闯营却不像龚野会做之事。
  萧恪立刻追问道:“敌袭?还是……嘶!”
  动作大了,牵动了右肩的伤势,萧恪没绷住痛苦低吟了一声,贺绥立刻大步返身折回来把人按回榻上,嘱咐道:“你这伤不是闹着玩的,躺好了仔细养着,我去瞧瞧。”
  方才禀报的那侍卫却大着胆子横了一步拦住了贺绥前路,低头禀报道:“侯爷,那闯营之人直言是替北燕主帅给主子带一封信,这才在外面闹着要见主子。”
  萧恪闻言不由皱眉,他已知龚野和他同为重生之人,那么前世齐燕之争诸多细节对方必然清楚,而这点名送信给他的举动让萧恪心头升起一丝凝重。
  “过来替我更衣,我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萧恪与贺绥赶到之时,那‘刺客’正与祁风斗得酣畅。
  纵使萧恪于武艺一道只涉皮毛,却也能看出那异族人刀风凌厉,更新奇的是祁风平日不显山露水的一个人,竟以一己之力将人挡下,乍一看去难分胜负。
  萧恪不由歪头问了一句:“祁风的功夫竟这般厉害的么?”
  贺绥点了下头,萧恪又不禁感叹道:“外表真瞧不出来,这倒是新鲜事。比你如何?”
  “难分胜负。我与祁兄擅长不同,若单论拳脚,他比我强许多。”
  “呵。那倒是有趣…呃!”萧恪一笑牵动了右肩的伤处,贺绥忙收回视线扶住,“无事,阿绥不必担忧,不过是皮肉伤痛罢了。”
  贺绥叹了口气,虽收回手,但目光中尽是担忧。
  萧恪往前走了一步,扬声道:“阁下闯营不是要见本王么?我来了。”
  那异族刀客双刀架住祁风长剑劈砍之势,其中一柄刀倏地抽离劈下,祁风旋身,长剑斜立护在身前,挡住了接踵而至的银刃。
  两人默契收势,那异族刀客潇洒立于原地,竟学着中原礼仪朝祁风抱拳行了一礼,在齐人眼中却觉得十分古怪。
  “阁下剑法精湛,改日再来讨教!”异族男人开口竟是一口流利的官话,如果遮住那一头灿金长卷发和如萤石般的异色瞳孔,真听不出是个异族人。
  旁边有将军听到他这般说,立刻高声斥责道:“无礼蛮族!当我大齐军营是什么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男人却不理周围叫嚣,径自提刀走到近前,一手提了双刀,空出一只手自腰间扯下一个布囊坦然递到萧恪面前。
  “燕人主帅托我转交齐国燕郡王一封信,你既是,那我的事便做到了。”
  萧恪不方便抬臂,让贺绥帮忙接过的。
  那异族刀客显然对萧恪这等文弱之人不感兴趣,他视线转到代接信的贺绥身上。好武之人眼光毒辣,自然立刻敲出贺绥也是练家子,只是未动过手,不知对方路数深浅。好找人比武的瘾又被勾起来,便直盯着人看。
  只不过他那视线过于热切,倒让一旁的萧恪心生不爽了,偏他此刻身子不利索,也没办法做什么。
  “听阁下所言,似乎并非是北燕之人?以你这般身手武学,作何要为北燕做事?”
  “我叫萨桑·希杰里,出身西疆羌胡的一个部族,本来也不是燕人。”那刀客收回视线,虽然对萧恪无甚兴趣,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确实如男人所言,单是那一头灿金长发也着实与北燕人不同,“至于你说的做事?呼图邪部的首领许诺告知我北方第一刀客的隐居之地,我为挑战各方高手,所以答应帮他们送信给你而已。只是没想到齐人中竟也有不少身手好的人。”
  萨桑说完便收刀要走,离开前仍来到祁风身边,看着执剑戒备自己的男人,他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如结实多年的老友一般同对方说道:“齐国的将军,你的剑法很厉害,待我与第一刀客比过之后便来寻你,咱们再比一场!”
  “荒唐。”祁风皱起眉,似乎是没遇过这等超过以往认知的人。
  萨桑却只是面露疑惑说道:“只是比试,为何说荒唐?我叫萨桑,你叫什么?”
  “……祁风。”祁风虽面色不虞,但到底还是报了自己的名姓。
  “祁…风…”金发刀客将那两个字反复念了两遍,随后抬头笑道,“好!我记住了。”
  那异族刀客于万军之中来去自如,萧恪看了眼那群碍于祁风家世不敢当面发作追究的将领,冷笑了声从贺绥手中接过那个布囊。
  “异族人来去自如,传出去岂不惹人耻笑,还不如……”偏有人不怎么有眼力见,有意无意在旁嘟囔了句,那声不高不低,却恰好周遭人都能听见。
  萧恪身上本就不舒坦,连带着耐性也没那么好了,那话说得阴阳怪气,他抬头顺着说道:“还不如打不过异族人的都赶紧拿剑抹了脖子,免得传回去惹人耻笑。”
  “……”那人本就是随口抱怨,一开始也不是奔着萧恪来的,这会儿被噎了也不敢搭腔。
  “不过是个异族人,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我泱泱天朝容不下一个寻常游侠。嫌丢脸便弃了官职,提了剑去打个天荒地老,左右没人拦你,若再言语动摇军心,严惩不贷!”
  论扣帽子,在座还真没几个人是萧恪的敌手。这位爷几个时辰前捅了自己两刀的事还历历在目,说话的或是其他想说还犹豫的,都生怕再多说一句惹到萧恪,那刀子这回要落在自己身上,如何还敢插嘴,一个个噤声低头,不敢再有二话。
  末了,还是黄友光作为一军统帅出言打破了僵局。
  “王爷,不知北燕主帅送的信中写了何事?”
  龚野给他送信,必定没安什么好心,但派人闯营送信,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即便是萧恪也不可能昧下那封信不给旁人看,他有一种感觉,龚野的目的或许就在于此。
  果不其然,那信展开,甫一开头便提及二人皆是重生之人,此后词句皆是游说之语,左不过是劝说萧恪精诚合作云云。然而这合作是假,离间才是真。
  单是那重生之事便无论如何都不能教人知道,至于后面所写,与前者相较根本不算什么了。
  所以哪怕在众人注视之下,萧恪也只能将那封信连同布囊丢入火盆之中,火光映照着萧恪的侧脸,垂眸阴沉的模样,竟有几分不寒而栗之感。
  “王爷,您这是?”
  “北燕贼子胡言乱语,说出来也是浪费口舌,烧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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