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100节

  闻人熹轻飘飘瞥了眼楚陵:“王爷倒是善心。”
  心中却愈发坚定要除了崔琅此人的念头,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若是让楚圭那边的人搀和多了,谁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全盘布局。
  不过如今夜色浓稠,红烛高照,倒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闻人熹只感觉后颈忽然落下一片温热细密的痒意,呼吸控制不住急促起来,他隔着一层绸质里衣攥住楚陵的肩膀,入手触感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薄,当下却也没细想,压住到唇边的闷哼,哑声开口:“王爷说爱重于我,是真是假?”
  楚陵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声音缱绻:“自然为真。”
  闻人熹单刀直入:“那这次不如让我在上面?”
  楚陵:“……”
  怪不得今天进屋的时候就感觉眼皮一直跳,果然没什么好事。
  楚陵闻言顿了顿,却也不恼,而是轻轻笑开,一副脾气极好的模样:“原来世子想在上面,这有何难,你纵要了我的性命也绝无二话,更何况区区小事。”
  他语罢缓缓坐直身形,素白衣领微敞,露出大片锁骨,更兼得长发如墨,唇色殷红,低眉浅笑的模样占尽天下九分风流,让人一时分不清是谪仙还是艳鬼,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来吧。”
  真的假的?!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闻人熹一时居然有些不敢相信,他惊疑不定盯着楚陵,确认似的问道:“王爷不后悔?”
  楚陵认真点头:“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那……
  那楚陵既然都这么说了,闻人熹感觉自己如果再犹豫下去也不像个男人了,这下不用楚陵动手,他自己就在黑暗中主动吻了上去,牙齿磕碰着唇瓣,粗暴且用力的吮吻,虽然动作生疏,却难掩骨子里的嗜血天性。
  不知是不是楚陵这次答应在下面的缘故,闻人熹的语气破天荒带着几分温柔,低声安慰道:“忍忍就好了,第一次可能有些痛。”
  他虽然没有经验,但也不想露怯,稳妥起见还是让对方有点心理准备比较好。
  闻人熹多少有些紧张,他语罢从枕头底下摸出香膏盒子,胡乱挖了一团,正思忖着该怎么下手,躺在身下的楚陵忽然偏头捂嘴,发出一阵剧烈的低咳声:“咳咳咳咳咳咳……”
  闻人熹见状一愣:“你怎么了?”
  他还没动手呢。
  楚陵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脸色苍白,“虚弱”开口:“无碍,本王身子骨一向弱,禁不得风也受不得疼,动辄就要病上十天半个月的,不过不要紧,你继续来吧。”
  闻人熹心想自己得多禽兽才能继续下手啊,他正准备把楚陵扶起来顺气,但没想到对方忽然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比刚才还严重,脖子上青筋都浮起来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闻人熹心中一紧,立刻起身就要叫人:“你别动,我让他们传太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下床,手臂就陡然袭来一股大力,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到了柔软的床榻间,胭脂色的红帐不慎从金钩上滑落,将四周遮挡得严严实实,连呼吸也潮热暧昧。
  “夜已深,世子何必兴师动众?”
  楚陵将闻人熹压在身下,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有种万事尽在掌握的筹谋,他握住对方清瘦的腕骨,只见修长的指尖凝着一团欲化未化的香膏,似笑非笑道:“只是本王今日身子骨不大好,还是改日再让世子在上面吧。”
  在上面岂不是更费劲?
  闻人熹的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楚陵扣住手腕,取走了指尖半凝的香膏,当他意识到对方打算做什么后,顿时瞳孔收缩,震惊问道:“你到底行不行?!”
  别半途发病死床上了。
  楚陵唇角微勾,低头吻住他,低沉的话语湮没在他们相触的唇间:“先试试再说……”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只听得里面压抑的哭泣隐隐起伏。
  待醒时,已是日上三竿,灯熄雪融。
  闻人熹总感觉自己昨天上当受骗了,毕竟没见过哪个病秧子床上这么有劲的,然而等清早醒来时,楚陵又是一副咳得骨头都快散了架的模样,虚弱靠在矮榻上由侍女伺候着喝药。
  小脸苍白的,都让人不忍心找茬了。
  闻人熹见状也只能咽下了那口气,坐在旁边帮着递药喂水,谁让他嫁了个病秧子呢,谁让他夫君长得美呢,谁让……
  “王爷,崔先生求见。”
  闻人熹正在心中努力安慰自己,知檀忽然从外间进门禀报,他闻言动作一顿,眼底悄然闪过一抹暗芒,心亓亓整理想正愁没功夫收拾这个细作呢,对方自己就送上门了,冷冷道:
  “王爷正在服药,让他改日再来。”
  知檀没敢动,悄悄抬眼看向正在服药的楚陵,后者倒是不甚在意,笑了笑道:“世子同你说笑的,去把崔先生请进来吧。”
  知檀这才打起帘子把崔琅请进来,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约摸是来送画的,走到珠帘外间就识趣顿住了脚步:
  “王爷,《群仙献寿图》已于昨日画完,特来请您过目,离陛下寿宴还有三日,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好及时润色。”
  “崔先生的功夫本王自然信得过,又岂会有不妥之处。”
  楚陵披着外衫起身,拨开珠帘从里面走出,然后示意知檀她们将画卷徐徐展开,只见上绘八仙贺寿,手捧灵芝蟠桃,面容栩栩如生,周身又有云雾缭绕,精巧绝伦,果然不俗。
  楚陵不禁赞叹道:“巧夺天工,父皇见了一定会欢喜,有劳先生通宵达旦。”
  崔琅对着楚陵恭敬施了一礼:“替王爷办事不敢称劳,区区小技,怕是难入陛下法眼,此画既然无甚修缮之处,在下这便收进锦盒小心存放,以免误损。”
  “先生且慢——”
  崔琅话未说完,就被一道低沉散漫的声音打断,只见闻人熹忽然从珠帘后方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玄色洒金的麒麟长袍,眉眼深邃,无端透出几分邪佞之气:
  “本世子是个只懂带兵打仗的粗人,虽不懂附庸风雅之事,却也想见识一下先生妙技,何必着急将画收起来。”
  崔琅垂下眼眸:“不敢,世子若要一观,尽请随意。”
  闻人熹料定这副画有鬼,故意近前详看,然而细看半天就是没发现什么不妥,他心念一动,正准备伸手触碰,崔琅却忽然阻止道:“世子,在下昨夜才画完这幅图,虽已晾干,却还有些潮气,倘若伸手触碰怕是会晕墨。”
  就连楚陵也开口相帮,轻轻握住闻人熹的手腕劝道:“崔先生言之有理,还是放到库房去吧。”
  闻人熹闻言淡淡挑眉,意味不明道:“王爷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不碰便是,放到库房好好收着吧。”
  崔琅见状微不可察松了口气,连忙将画卷收起放到锦盒中,告辞退出了屋内。
  楚陵仿佛并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暗潮涌动,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见时辰不早,对闻人熹道:“我等会儿还要去书房温书,免得几日后父皇考较,你若困倦便回屋里多躺一会儿。”
  他语罢温柔抬手碰了碰闻人熹的脸颊,明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却偏生让人看出一股子亲密。
  闻人熹神色恹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那你去吧,我再躺会儿。”
  楚陵心想怕是昨天折腾惨了,声音愈发温润:“那本王先去了,等晚些再一起用膳。”
  楚陵离开之后,一直守在外间的知檀等人也跟去了书房伺候,闻人熹却一改刚才的懒散劲,直接把绿腰唤进屋内,听不出情绪的吩咐道:
  “我记得国公府带来的陪嫁里有一幅张慎之的《松鹤延年图》,你等会儿避人耳目去库房走一趟,将崔琅画的那幅《群仙献寿图》调换出来,不要让人察觉了。”
  通过崔琅刚才异样的神色,闻人熹已经可以确定那副画绝对有猫腻,只是一时片刻看不出问题。他倒是可以坐视不理,等捅出篓子再借故让楚陵看清崔琅的真面目,只是帝君寿宴兹事体大,万一到时候闹得收不了场,害楚陵被斥责体罚,却也不是闻人熹想看见的。
  绿腰来到府中虽然没几日,但上上下下早已混熟,更兼得有功夫在身,走一趟库房自然不是问题。她闻言也没耽误,立刻走花园小道去了库房,然后趁着四下无人用钥匙开门将两幅画卷进行掉包,将那副《群仙献寿图》藏入了宽大的衣袖中。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绿腰从库房出来,低头将门锁上,正准备去后院见世子,但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将她吓了一跳。
  “你在此处作甚?”
  是萧犇。
  绿腰自来府中,上下关系都处得极好,唯独这个萧犇十分棘手,据说他虽然领着九衢司的一个指挥闲职,但受皇命负责保护凉王,整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无论自己怎么套近乎都没用,实在是油盐不进。
  绿腰强装镇定转身:“原来是萧统领,方才世子想赏玩一件蟠螭琉璃小鼎,原以为放在库房了,没想到找了半天也不见踪迹,这才想起出嫁时不小心遗漏在了国公府,我正准备回后院呢。”
  她袖中藏着画卷,手臂只能自然垂下,细看姿势不大对劲。
  萧犇闻言不着痕迹瞥了眼绿腰的右手,莫名想起王爷之前的嘱咐,只能当做没看见,淡淡收回视线道:“既然如此,姑娘快些回去复命吧。”
  绿腰担心他察觉什么,有些不愿离开,但又恐留下露出马脚,闻言只能勉强一笑,匆匆行礼退下。
  殊不知在她走后没多久,萧犇就依葫芦画瓢进了库房,等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锦盒,径直去了后院书房。
  “王爷,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副《群仙献寿图》已被绿腰暗中取走,换了另外一幅图。”
  楚陵原本正在书桌前作画,闻言手中毛笔一顿:“打开看看。”
  萧犇将画卷铺展开来,低头认了片刻才道:“王爷,是一幅松鹤图。”
  楚陵闻言不由得一顿,他猜到以闻人熹的性子一定会耐不住好奇去取画查看端倪,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悄悄换了另外一副,略一思索便察觉到了用意。
  “……”
  书房一时静得出奇,过了许久才终于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却是楚陵饱蘸浓墨,直接将桌上那副已经快要完工的画涂了个漆黑——
  早在两个时辰前,他照着崔琅那副《群仙献寿图》临摹了一张分毫不差的画,现在却是用不上了。
  萧犇不由得微微一惊:“王爷,您画了这么久,好好的怎么毁了?”
  楚陵却轻轻摇头:“罢了,本王虽然算到了他的手段,却算漏了他的情意,将世子的那幅画放进去,父皇寿宴便用此礼吧。”
  心中却不禁想到,他何止是这一局算漏了呢,前世不也如此么?倘若当初能够慧眼识人,想必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被人刺得遍体鳞伤。
  云复寰……
  楚陵再次想起这个名字,心中已无波澜,他将桌上那幅画卷彻底涂黑,大团浓墨看起来触目惊心,仿佛预示着一场无形的风暴。
  第104章 情敌相见
  万寿节这天,因为大雪而冷清多日的神京终于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被各家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概因今日是帝君寿诞,七品上的文武大臣需悉数到场,再加上皇亲国戚,宴会尚未开始,神机门外便已经排起了长队。
  楚陵静静坐在马车中等候,丝毫不见着急,他无声垂眸,想起自己等会儿在寿宴上即将见到的故人,无意识抬手摸了摸咽喉——
  前世饮下鸩酒时所带来的灼痛感仿佛仍未消退,依旧阴魂不散地缠绕着他。
  “你怎么了?”
  闻人熹坐在对面,一直暗中注意着楚陵的动向,一是因为担心对方又犯病了,二则是暗中调换了那副画心里有鬼,楚陵稍微一点细小的动作都能引起他的紧张。
  楚陵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只是想起等会儿可能会看见岳父大人,心中有些惶恐。”
  闻人熹挑了挑眉,看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乐:“你是皇子他是臣,他看见你不惶恐就不错了,你看见他惶恐什么?”
  楚陵却忽然幽幽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坐在他旁边,语气黯然道:“本王虽贵为皇子,却自幼体弱多病,一不能马上安邦,二不能提笔定国,岳父大人戎马半生,乃是铮铮铁汉,恐怕会看不上我这种病秧子。”
  于是闻人熹发现了,楚陵自我定位还挺明确的,他爹确实不喜欢病秧子来着,尤其还是那种长得漂亮的小白脸病秧子,尴尬低咳一声道:“别多想,你乃天潢贵胄,人中龙凤,父亲怎么会看不上你。”
  楚陵闻言伸手搂住闻人熹的腰身,将脸埋在他颈间,无不可怜的低声道:“真的吗?从小到大只有你肯这么说,皇兄他们都嫌本王是个累赘。”
  闻人熹是个典型的混不吝性子,从小就软硬不吃,更兼得心狠手辣,谁如果和他抖威风摆架子势必会被折磨得极惨,但此时也有些招架不住楚陵这一套茶里茶气的做派,略有些不自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然是真的,他们嫌你,我又不嫌。”
  他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湿濡的痒意,被楚陵轻轻勾起下巴抵在马车壁上吻住了,对方那双深情缱绻的眸子在阴影中注视着他,吻得温吞而又绵长,让人从脊背处开始酥麻,连腰身都软了下去。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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