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水气相撞,下了场大雨。宇智波佐助没有见过这样的遁术。水遁,气弹,那么大阵势,又一下子落到一起,溶成千颗万颗小水滴,“哗”一下散开。天地间的景况茫茫如野狗未出的寂静荒凉,什么也看不清。只见那青蛙双腿一展、跳到空中,白雾尽然散去,黑影庞重如山,战斗遮天蔽日。
他看到旁边对一切声响和变化无知无觉、仿若死去的春野樱,深吸一口气,看到巨物间又开始新一轮交战,山河崩裂,响作隆隆战意。距离太远,形式又复杂,佐助根本看不清鸣人的影子,却坚持要站到树顶,控制不住地想离战斗近一些。这便是所谓的好战吧!但这是无人可指责的正当,虽不明白在这背后站着的究竟是哥哥,还是自己。驱动战斗的,到底是哥哥,还是自己?宇智波佐助尚且不明白仇恨的正当性和自己该避开的道路,却明白算计,明白了一种婉转的回避和离开。痛苦的童年扭曲了人,他实在无法明白,无法醒来,无法看清,无法判断。
*
杀火影不是小事。杀人怎么会是小事?但这事也不是很大。疾风被火化的那天就不太热闹,我陪夕颜去暗部领骨灰,领完后,那群人又匆匆捧出一条从热灰热骨头碎里找出的项链。金色的上弦月,背面刻着夕颜的名字。我恨不得把这该死的大蛇丸杀了,但那畜生躲在结界里直面三代目,尽管被废了双手,依旧有四个能呼风唤雨的部下。鹿队带着人去追,损失也很惨重。杀人是大事吗?即便如此,我也干过许多回了。救下雷同是小事,把鸣人、小樱,和晕过去的佐助带回医院是小事,写轮眼和九尾是大事。卡卡西的人生里好像都是大事,看来,这代的第七班也是个大事。
玄间正在客厅里抽烟。我只有女士烟,他却也接了。还叫我戒烟戒酒,至少喝得少点,也抽得淡点。对忍者来说,长命百岁并不是祝福,而是悬在头顶的草薙剑,无数个死人的笑脸,告诫入行代价的吊牌。这话我不是很爱听,于是继续回房间换衣服,挑了挑,发现日常我就老披黑外套,但几年前买过一件麂皮大衣,翻出来一看,竟保养得不错,只是连吊牌都忘了拆,似乎一次也没有穿过。
下雨了。我撑着伞,玄间不撑,烟也灭了,千本也取了,我们沉默一路,来到火影楼顶。各个人员还都齐全的下忍小队和担当上忍都在。卡卡西朝我点了点头,凯和红已经肃穆地献过了花。我有点尴尬,意识到自己来晚了,不得不领取了一支白花,站到队伍末尾。这是最适合我的地方。从前在忍校的对战课上,每隔三节便分队组织战斗。我经常和同样被排挤的凯在队伍末尾相遇,他站在对面,脸上带着天真的傻笑,我站在末尾,纯粹是不在意对手是谁。但不论有多天真,最后次次都遇上这体术怪胎也该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巧合。
好在也都过来了。我擅长的是书面考试和体术,忍术是苦练来的,幻术么,大约自带些来自父亲血统的抗性,再有些分辨力,很多人也就耐何不了我了。所以说,红的脸浮现在灰色的天幕里。所以说——天赋,是很重要的。
而凯站在哀伤的雨水里,并不知道我此刻所想。
轮到我了。我屏息凝神地放开手中的花,回身站到了凯的身边。
雨还在下。
第37章episode 37
episode 37
百废待兴的时候,自来也准备带着鸣人出村寻找纲手,因为高层向他施压,要么自来也做五代目镇村,要么找来三忍之一的纲手姬继任。三忍是三代目的徒弟,水门是自来也的徒弟。这火影之位弯弯绕绕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时间所规定的正轨上。
雷同的出院手续是我办的。我赶到战场的时候他已倒地不起,被偷袭得血流满地,装扮成风影的大蛇丸和火影早就进入了结界,我不得不先做止血再戴上面具,跟着鹿队去清除从对战场屋顶后翻出的音忍,握着苦无杀了个痛快。发狠的时候我觉得人类的语言真是不够用啊,因为绕着骨节转动劈开敌人肩膀的手法并不类似于我们当下必须得抬着舌头说话的直觉。我疯狂地搅动那截短短的、暴露在外的、属于人的,而不是猪羊牛马的脖子、手臂、大腿,我发觉忍者和普通人不应该共用一种语言,我是怎么呼唤卡卡西的?难道不是嘴唇动也不动地依靠着柔软的舌头发声么?对于更刚烈些的名字呢,我也不过是上下唇一碰,红而肉地、温而缓地就能把鸣人叫来么?更刺激张狂、锋利无畏一些的名字属于佐助,我要察觉到牙齿间的冷风,还要改变口型地大声去喊,或许在心里的姿态更夸张些,但面上却不显。这孩子敏感,我倒也不必费力去隐藏些什么,他总能知道的。雷同盯着我发呆。我的内心激动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是呀,忍者是不该用人话来沟通的,杀人的人,还算是人吗?我只知道忍者并不是神,忍者之神也不是神。妈妈,忍者不是神,我们是修罗恶鬼!杀人者也是被杀者,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在雷同右边,他不看我了。马路上到处是修缮着店铺的忙碌的村里的还活着的平民。正是杀人者——忍者——阻止了战况蔓延。这便又是另一种情况了。这里过去是很繁荣忙碌的,现在却连一个哈哈大笑的爱乱跑的小孩也看不到了,我转过头去,对视着雷同,他很疲累的样子,朝我道谢。我点点头,走开了,踏上了回家的路。
反正。我既然已经意识到了,就无法再习惯用妈妈叫孩子的语言喊出那些代表谁该死、谁又不该死的杀招了。
回公寓后,我特意绕到阳台看了眼隔壁。
衣物晾晒如初,不知道主人回来了没。
似乎如有所感,门口传来近似于疯狂的响动,伴随着凯不顾脸面的大叫,他在叫我。“梅见,梅见!你在吗?”
我立刻冲过去开门。“我在。”
凯见我立在门口,拉上我就跑,“没时间细说了,麻烦你在路上听我讲!”
我抽出手以保持急行军姿势的平衡。“你现在就可以开始说。”
“鼬和另一个家伙正在和卡卡西僵持不下——”我听愣了,顿感情况紧急,凯接着就开始说什么帕克跑的气喘吁吁才找到他,但自己觉得有必要带上现在能与宇智波的瞳术相抗衡的我——什么什么的。我拍了拍凯的肩膀,“那么,我就先去了!”
随后便一下子按着留在卡卡西身上的飞雷神闪到了战场。
这不是丸子店背后的小河吗!我维持着跑姿落地,飞快地调整视野,发觉还有阿斯玛和红正闭着眼睛,卡卡西露出写轮眼,脸上带着必死也无妨的惧意。许久未见的宇智波鼬依然少年老成,脸上的红眼睛像两个不规律的窟窿,艳得几乎要把人吸进去,化作漩涡,吞掉世界万物。
我狞笑着,感到写轮眼也露出了,他从喉咙里“吽”出一声,自以为冒犯地盯着我,我立刻明白了,“卡卡西,能站起来吗?”
身旁的他站起来了。“来得很及时啊。”
“鼬先生,她是谁?”他的同伴对我表现得极不礼貌,也许是一种诡异的好奇和看好戏。“没有杀干净吗?”
“啊,”宇智波鼬轻轻地回道。“漏网之鱼罢了——”
看来他还没有用那个术,叫什么来着,算了,我已经不记得了——但痛苦并没有褪色!我握着苦无看水面倾斜又结冰,人影融化成乌鸦,乌鸦被扯出布条。一层又一层的幻术,接着世界平静下来,我忍不住感叹,鼬,你真是初心不改。我狂笑起来。“宇智波鼬!你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回被你轻易就困于幻术的废物吗?”
他面无表情,只露出眼睛,满目的生人勿近、近了就死。“我无意与你们战斗。”
“是你主动闯入木叶。”我怒极反笑。“来看弟弟吗?还是又来泄愤?佐助被我照顾得很好,你是找不到杀人的空子的!”
那个扛着大刀的鱼头人见鼬的幻术竟全部无效,变得感兴趣起来。“很厉害啊......”
宇智波鼬不置可否地看着我。“我们该走了,鬼鲛。”
那鱼面男人怪笑两声,竟挥刀欺身近前,朝我砍来!接着河水刹那间碎裂如布条,紧紧缠住了突然挡在我面前并使出飞踢的凯——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幻术!我越过被缠住的凯,飞身丢出苦无,想用飞雷神二段杀了随便哪个都好,却感到小腿一紧,原来是一张从小河表面撕出的湿而重的布条如藤蔓样子,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阻我行动,幻术!我唰地转身便劈下,心里知道敌人大概是要借着这个空当逃之夭夭,却脑中“珰”地一响,原来是红抓住了我的肩膀,用输查克拉的方式解开了宇智波鼬专给我设下的招式!幻术......
一轮低气压带出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我在大悲时呛入这冰冷无情的脏水,再无他想地站在那里,却对湿透紧贴身体的布料和遮蔽视线的头发也无知无觉了。卡卡西扶起凯,走远了。红陪我站了一会儿,终于不忍,伸手来拽我,我顺从得很,跟着她回到岸上,记起这是春末时我们一起去看月亮游泳的那条河。丸子店的聚会,今天却没办法再组起第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