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无辜被撞,这人觉得我是要讹钱……”他一溜往降尘脚下滚过去,“各位,各位都请评评理!”
  “唉哟……”
  降尘又不是什么好性子,见人有了胡搅蛮缠的意思,一把摸了腰间的刀,“老子原本还能赔你点,你这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锋利的刀刃眼见出鞘,忽而就有一只手和风细雨似地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如此生气不值当,莫要碍了正事。”
  正是酡颜过来拦住了他的手,酡颜和鼎灰路上一直跟着,只是没出来相见,见人围起来似乎乱了场面,才想着过来解围。
  酡颜低下头,语气冷静地朝地上那人道:“既是受伤,此处离医馆正近,哭闹也并无用处,若是诊疗受伤,我们愿出这看伤的银子。”
  酡颜三言两语就把人给说停了。
  降尘方才急着了结事情,头一回在个女子跟前犯了些羞,他摸着后脑勺的功夫,身后还有鼎灰去看马车里的情况。
  卫衔雪身子弱,方才怕是要受了些惊。
  刚才围过来的人将路给堵了,连马车也围了一半,这下瞧着没有热闹看,周围的人才散开了些。
  鼎灰隔着帘子朝马车里问:“卫公子可有受惊?”
  细细的雨丝飘过来,鼎灰等在外边,额角都沾了雨珠,但他等了会儿,马车里竟然没传出什么动静,接着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从心里飘过去了。
  “得罪了。”他立刻伸手掀开了帘子。
  “……”马车里是空的。
  卫衔雪今日出门的时候衣服上熏了些新采办的淡香,一丝弥留的味道在马车里飘荡,可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人。
  只有那马车后面的壁板,虚虚地掩起仿佛有过打开的痕迹。
  鼎灰回身过来摇头的动作落在降尘和酡颜的眼里,酡颜才刚扶了下那倒地的流民,但下一刻她的手立刻扼上了那人的脖颈,几乎“砰”地一声把人按在地上,摔得那人肩骨狠狠脆响了一声,模样和顺的女子眼中一冷,逼问道:“人呢?”
  *
  此时正有一辆马车出了京。
  马车闲庭信步地出了城门,在官道上缓步走了会儿,还有些像是赏景,等到走远,忽然就狂奔起来,差点将遭雨打湿的大道卷出灰尘。
  *
  卫衔雪是被人给绑走了。
  他在马车听到动静的时候往前探了探身,准备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不想方才起身,身后忽然就伸出双手箍上他的脖颈,接着在他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嘴。
  卫衔雪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连后面是谁都未看清,就被人拖出马车后面的壁板,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立刻滚动,从那喧嚣的人群里驶离了闹市。
  事发突然,一把刀抵在他后面,卫衔雪试问:“敢问……”
  那刀立刻钝钝地往前刺了几寸,后头一个壮汉理出绳子,“闭嘴。”
  卫衔雪腰间隔着衣服有些疼,接着那壮汉把他双手一背,用根绳索干脆地将他的手绑在后面,又用黑布条蒙住了他的眼。
  周遭的空气变得凝重了好几分,卫衔雪只好故意紧张地瑟缩了下,“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已经驶离人群,后面那人听他害怕的语气,冷哼了声,又将他手上的绳子抽紧了些,“你等着就是。”
  卫衔雪疼得皱了下眉,后面这人不说,看来他是听吩咐办事,但他以为今日有褚黎设下的鸿门宴,不会有人在路上打他的主意。
  很快马车就停下了,周遭僻静,算着路程到不了城门。
  卫衔雪还想试着问些情况,“这里是……”
  后面那人却二话不说,探身过来将他手臂按起,一把就提起他手上绑的绳子,几乎把他半拎起来往马车外拖。
  粗糙的绳子磨得卫衔雪手腕生疼。
  外面的雨下得很小,但风飘到脸上还是凉的,卫衔雪的脚才落到地上,那壮汉接着就朝他推搡,卫衔雪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后面麻烦地骂了一句,抓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卫衔雪手指攥着绳子,“阁下可否告知我是得罪了哪位大人?”
  壮汉听了哈哈一笑,“你还不算蠢,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才走了不远,那人摁着卫衔雪的手臂把他往前一推,“都是有些大人的意思。”
  卫衔雪整个人直接往地上摔了下去,他双膝磕了一下,冰凉的触感立刻渗过衣服,把他下身的衣服沾湿了一半。
  但地上居然是绵软的,似乎是个草场,春来的草场郁郁葱葱,被细雨浇得有些透亮。
  “等着吧。”押他那人丢下一句,接着顾自走了,不远处又传来了马车驶离的声音。
  等马车的声音消失,这草场就愈发静了,卫衔雪浅浅地呼吸了下,心里似乎生起了些不好的预兆。
  第51章 :解围
  烟雨朦胧,山色有无。
  京城外不远有队人马,正长龙似的赶回京城。
  鸦青一手勒着马绳,扶了下斗笠,“这雨若是大了,世子还是回马车里吧。”
  队里拖了辆马车,是给江世子准备的,可江褚寒没坐在马车里,反倒是出来骑了马,细细的雨丝牛毛似地迎面乱飞,江褚寒没戴斗笠,自己撑了把伞。
  他一个尊贵的侯府世子,自己撑伞显得有些没面,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好男儿,细雨下撑伞显得有些矫情,可江褚寒像没听到,望着远山的云雾似是出城春游。
  鸦青叹了口气,往回望了眼马车后面——后面拉车拖了副棺材。
  “等回了京城,世子准备如何处置?”
  江褚寒这才敛了敛眉,“先,先报上去吧。”
  他满目无情地道:“原本这人死都死了,埋在哪里都算一样,但给这样带回京城,怕是死后安枕的机会都没了。”
  这棺材是江褚寒走了两日,从定州接过来的,去年年末户部侍郎姚春呈告老还乡,半道就遭了山匪,定州这地方多山,哪里有了匪祸都算大海捞针,定州知州查了许久,还是只能将案子递到京城。
  正巧是户部出了事,事情串上,江世子便纡尊降贵,亲自去把案子接回来,连带着把姚大人的棺椁也一道运进了京。
  因那尸身上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
  姚大人告老还乡,身上带了钱财被人盯上算是正常,他随身带的行礼被洗劫一空,连牙上镶的金子都给挖出来了,但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仵作验过,他死前所受的伤几乎可以算是审讯。
  可他一个户部的侍郎大人,有什么需要让人如此追究的东西?
  户部的烂摊子江褚寒这些日子算是看出来了,不过是少了钱,江世子托大去查了遍账册,里头可以追究的地方他这个行外人都能看出点名堂,那里头做的都是假账。
  前后不过一个道理,真的账册另有所在。
  此外在姚春呈的尸身里,还找着了件东西。
  时日太久,姚大人的尸身已经腐化了,他半块尸骨被野物咬开,开膛破肚死得好不凄厉,但他死前吞了个东西,正正好地给叼出来了,是把钥匙。
  偏巧这钥匙还大有来头——本朝初立有个机关大家,手上做的东西精巧之极,其中有一物名为天巧匣,是个容器,一旦锁上坚不可摧,没有钥匙是如何也打不开的,而且一物双锁,集齐了才可打开,本朝初立时还曾以这东西盛放护符,以求些制衡之道。
  只是后来流入民间,也不知到了谁手里。
  这钥匙就是用来开天巧匣的其中一把。
  这样猜来户部的账本,或许还与天巧匣有些关系。
  江褚寒其实有些迟疑要不要管户部的烂账,这事情说起来和他关系不大,管起来避不开要得罪人显露锋芒,这后边一看就藏着别人,并非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说得清楚。
  可把这事情掀开来的,似乎是卫衔雪。
  旁人不知道他插了手,江世子心知肚明,他怎么都不可能只是干干净净地看场大戏,但……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江褚寒不觉捏了下伞柄——坐在马上打伞其实有些不大方便的地方,伞面大概只能遮个头和肩膀,他身前的衣服已经有些湿湿的端倪,再过会儿……
  他这思绪突然给打断了,远处正正传来赶车的声音,那马车赶得着急,轮轴飞快地滚着,压着京城外杂乱的石子,仿佛震出了些颠破马车的动静。
  江褚寒眉头一蹙,他坐在马上,竟然远远认出了那马车。
  是娄家的?娄元旭平日里坐的正是那一顶。
  马车直直冲着车队过来,停在江褚寒面前。
  江世子冲马车道:“娄少爷今日怎么有兴致出了京城?”
  马车帘子紧接着一掀,从里面露头的竟然不是娄元旭,而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厮阿桑。
  阿桑差点被马车颠吐了,他缓了两口气,“世子,少爷让小人给您传话。”
  他这着急模样让江褚寒不觉额角跳了下,“京城里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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