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她的耳儿一向敏感,在他指尖愈发滚烫,身子却是在他指腹触及耳垂时就开始战栗,现今还勾出阵阵湿意。
“阿忌,好痒。”她低低地声讨,头却未曾挪动半分。
见她垂眸轻唤,他轻笑两声,俯身在她耳畔道:“好乖。”
升腾的热气让她心头酥麻一片,忽而,耳垂被一阵湿热包裹……
仅是回忆她就又红了脸,揉了揉滚烫的双颊,捡起石桌上的绣篓,里头是她做了一半的寝衣。
寝衣的布料还是庄静姝鬼鬼祟祟送来的,薄如蝉翼,轻若鸿毛,起初她只当是飘逸的披帛,直到庄静姝掏出了制作图纸。
“是套在胸托外的罢。”她努力装作老练地道。
“古板!”姝姐儿瞥了她一眼,展开薄纱盖于手背上道,“这般贴身穿。”
“那怎遮得住?”她低声惊呼道。
素蝉纱遮不住冰肌雪肤,反将凝脂衬得朦胧又勾人,若还点缀上朱峰尖尖和……太过迷乱。
“嗤,小娃娃作态!想来我送你的物件,你是一个都没用!”姝姐儿点着她的鼻尖,恨铁不成钢道,“当心成亲那晚遭罪!”
“不会。”她狡黠一笑道,“我都转送给阿忌了,他会替我好生琢磨的。”
话音刚落,成功见姝姐儿脸上胸有成竹、好为人师的表情震裂。
回过神讪笑几声,她犹豫片刻,还是在蝉衣关键处绣了红莲。
两朵怒放,娇艳欲滴;一朵含苞,羞羞答答。
晚娘教她的手艺还在,几针就勾勒出传神的轮廓,只是绣得慢,幸而连莫母都未要求她绣陪嫁,长孙高氏更是送来了许多精美考究的绣品。
莫婤的嫁妆在莫母为她铺房时,便应她的要求先送了批去。
毕竟,除了莫母给的陪嫁外,高夫人也给她存了好些年的陪嫁。
李世民和观音婢更是一有闲暇就在私库中捣腾,每日都有几大箱添妆送入单府,还不容她拒绝。
她一提及不要,观音婢就抱着小承乾同她唱苦肉计,下朝回来的李世民都不用酝酿,骤然就能红了眼。
连李渊得知她要成亲,都添了好几车嫁妆,俱是皇家的精贵玩意,这回她不推诿,只是谢恩时,被迫听他讲了一大通相夫教子的纲理伦常。
十里红妆固然好,但她的嫁妆着实太惹眼了,怕招来横祸,她便分批先送些去莫府。
李渊早早给她批了婚假,她忙起来同长孙无忌也时常三五日见不上,现今日日空闲,又听丫鬟婆子提及她的婚事,姑爷如何如何,对长孙无忌愈发思念。
今日本想趁机见一见,谁知还是被抓了回来。
扔了手中的绣篓,正坐于庭院中惆怅,忽而闻及几声鹦鹉语。
抬首望去,竟有一只纸鸢翻过西墙,翩跹而来。
纸鸢尾坠着数条五色长带,垂落到她的手边。她只轻轻一扯,那头放线的人就卸了力,任由纸鸢被她收缴。
长带竟是信纸,或赤或粉,或鹅黄或霁蓝,约莫三尺长,以行写诗,诉说着思念。
拿起纸鸢,双翅和剪尾上绘着朵朵海棠,正中画的是他们在月下说开那日的场景,她醉倚在胡床上,他单膝跪于她身旁。
指腹轻点着画上长孙无忌的脸,她又闻及鹦鹉声。
再度抬首,灵风携无数纸鸢,似翩翩仙客,自邈远苍穹迤逦而来,于庭院上空渐次停驻。
须臾间,竟聚成一片浩瀚鸢海。
金乌洒下熠熠光辉,穿透鸢海间隙,于庭中交织成丝丝缕缕的金幕,若天女散落的仙绦,分割出无数梦幻片段。
她步履轻盈,翩翩而行于间,一一打量。
蝶翼流转生辉,恰似庄周梦蝶,绘着他们在书肆的初见;鱼尾摇曳生姿,似扶摇直上的北冥鲲鹏,画着她身着官服,跨过宫门奔向他。
九天玄鸟,舒展华羽,高贵祥瑞,勾描着她审核校验接生馆的场景;麒麟昂首挺胸,吉兆威严,临绘出她在安兴坊指挥防疫的风姿。
……
“大哥哥,好多纸鸢,你手上这只能给我吗?”
院外忽而响起童稚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眸中波光潋滟,似有盈盈秋水在浮动。
片刻,娃娃竟高声喜庆地祝贺道:“祝大哥哥和大姐姐,往后余生,平安喜乐,恩爱绵延!”
“噗嗤——”她破涕而笑,一幅美得惊人的仕女图上,又添了楚楚动人的韵致。
笑过后,她小声嘟囔着,“又是怎么忽悠小孩子说的,真把纸鸢送……”
话音未落,一只画满了她小相的纸鸢越过无数纸鸢,在她眼前停留少顷,又直直落下。
上头的小相,栩栩如生,婀娜多姿,或颔首浅笑,酒窝中小痣忽隐忽现;或双眸含情,顾盼神飞间流露出温婉从容;或嘴角微勾,端庄威严,仪态万
千……
“我哪有这般好看。”
她轻笑间,忙伸手将其捞起,取下上头坠着的锦盒,里头赫然是一枚白玉戒指。
冬暖夏凉的和田玉,通体纯净无暇,细细一圈是用麒麟纹勾勒而成,里头还刻着个“忌”字。
止住微颤的手,她小心将戒指拿起,戴在无名指上正巧合适。
她同他说过她家乡的传统,不及他们繁复,但有能戴在无名指的对戒。
话中漏洞百出,因而她说得颇为随意,他也没追问,未曾想他字字句句都记住了。
“婤婤。”外头传来长孙无忌清朗的声儿,“向莫母求娶你那日,就想给你……皆怪我手笨。”
“你自己做的?”摸着戒指中熟悉的笔锋,她求证道。
“送与夫人定情之物,怎可假手于人!”他淡淡地道,心中却颇为在意。
从选玉石、打磨成戒、雕割兽纹、镌刻名字皆是他一人完成。
只是他手够不灵光,废了数枚终做出这对臻于完美的,却错过了亲手给她戴上的机会,又迫不及待想送她。
“无妨,成亲之日,你再给我戴。”听出他话语中的低落,她得到了圆满的求娶,自不会让他心存遗憾。
“好,你先把玩着。”他低低笑着,回话轻快了两分,还带着些炫耀。
“你是让我睹物思人啊。”
坐到高脚石凳上,晃着腿,同他玩笑道,
“阿忌怎画我的小相,该画自己的,好解我相思之苦啊!”
第130章
“想你时,便只记得画你的了。”
长孙无忌低低地回道,莫婤却听到了自己如雷轰鸣般跳动的心。
脑子一片空白,未等她想到回话,他又道:“不过,我也不愿画自己,婤婤只能想我,不能想那画上之人。”
“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啊!”莫婤嘀咕道,“那你画了这么多我,也是在想那画上女子,我吃味了!”
“不是的,我是想着你临摹下的,未见你时,我心头反复想你数回,都是不够。”
长孙无忌肃声同她解释,她却身子似火烧般,脸连着脖梗皆红透了。
“阿嚏——”
忽而,院外响起了道震耳欲聋地打喷嚏声儿,停滞在空中的纸鸢都似震了震。
“长孙大人,无意打扰,但您还需多久啊?”
站在长孙无忌身旁的,是个腆着大肚儿的敦厚汉子,一手拿着三五个纸鸢线轴,一手五指不停翻飞扯着线,将纸鸢牢牢控制在小院上空。
而绕着莫婤所居院落外墙转一周,就能瞧见八九个同他一般动作的壮汉。
每位壮汉身后都站着几位妇人,手拿芭蕉大扇,正徐徐扇着风,吹纸鸢的同时也将大汉们吹了个痛快。
“胡大,是你身子虚!”叉着腰摇扇的吉娘子听得正起劲,见他打断还催长孙大人,很是不满道。
被吉娘子扇风的汉子听罢却是挺起了胸膛,自豪地想:那我的身子定是不错了!
知外头还有旁人,莫婤忙找了把银剪子,飞速将纸鸢都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堆于石桌上,欲拾掇完后搬个结实的木箱,将纸鸢都好生装起来。
“抱歉。”
让众人多辛劳了些时辰的长孙无忌,朝他们恳切赔礼,又多给了些银钿。也是怪他只要有婤婤在,就想不起也顾及不到旁人。
见他道歉时都泄出些藏不住的甜蜜,汉子们牙酸,妇人们一脸姨母笑。
而当长孙无忌转身欲收拾物件时,就瞧见一丈远外围满了人,妇人抱着小屁孩,汉子高举小娃娃,玉面郎君红了脸,娇俏娘子亮起眼。
数十只纸鸢聚成的鸢海甚是壮观,本就对他们颇为关注的百姓,早便围拢了过来。
因莫婤的好名声,他们对郎情妾意的小两口颇为宽容,无人阴阳怪气,皆是带着祝贺地凑热闹。
须臾间,已是人山人海,见证着这场盛大的告白。
“长孙大人,你定要好生待我们莫大人,不然我们不会饶了你的!”
“对,你们要好好的!”
“你若待莫大人不好,我们可要打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