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唤倪大娘领着观音婢,用滤网滤去红豆皮,只留细腻豆沙,即为灵沙臛。
  她又拉上祝大娘,则将泡了一宿,泡得晶莹的糯米,上蒸笼,蒸至透明后,趁热入石臼舂捣,捣至糯米团细腻粘密后,方取了出来。
  揪下大小合适的糯米团,用擀面杖压成极薄的薄片,包入塑成花形的灵沙臛,再蒸上半刻钟,透花糍即成。
  透花糍虽是大隋小吃,但有些像她前世吃的雪媚娘,色泽雪白,只皮儿更糯更透,能透出里头莫婤和观音婢塑的花儿馅。
  围着蒸笼,转动食盘挨个瞧,有怒放海棠、低垂睡莲、卷舒雏菊、摇曳红梅……各式各样,惟妙惟肖,皆熟透了。
  “俩个小馋猫。”
  莫婤同观音婢正望着透花糍流口水,就被归府的长孙无忌逮个正着。
  抬头见着是他,想着早间赵妈妈同她八卦的后续,莫婤忙上前问道:
  “阿兄,如何?”
  “是处好人家。”
  回忆着老妇人用汤勺,一点点喂着小儿舔米汤的场景,长孙无忌笃定说道,
  “之后我会派人留心的,你且安心罢。”
  听罢,知他识人最准,遂方放下心来,而长孙无忌见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口,手指微动,自然将她的手包住。
  “怎这般凉?”
  他眉头皱起,将莫婤领到灶台前烤火。
  “怎~这般凉~”
  在一旁的观音婢,忍不住低声学着兄长的语气,自个将自个逗乐,正捂着嘴偷笑。
  “观音婢,没大没小笑甚?也过来暖着!”
  还没等她笑完,她的后脖颈就被兄长揪住,不客气地拎着她,按到莫婤身旁,暖身子。
  “哥哥,我正冒着汗呢!”
  观音婢擦了擦额间的细汗,摊开手给兄长瞧,见他终是不再束着她,就起身从他身旁绕开,端来透花糍,三人一道尝着味。
  一口咬上,外皮软糯香甜又嚼劲,还不粘牙;内里,细密滑腻的灵沙臛在口中爆开,稠稠沙沙,唇齿留香。
  做得这般成功,莫婤给府中长辈皆送了份,又加入了容焕阁的食谱中,只方给高夫人送去,高夫人就派人将他们三人皆叫去,让他们同她一道去禅定寺礼佛。
  禅定寺就在长安城内,虽往来车程不过大半个时辰,但高夫人言明会小住两日,莫婤便收拾了三两套换洗衣物。
  又同赵妈妈交代了接生馆的布置,还派人给兮娘子和纪盏带了口信,让她们帮着把把关。
  安排好后,她跟着大伙儿一道出了高府。
  只当她瞧见高府外,唐国公的马车正等在侧门处,李二郎更是坐在匹高头骏马上,目光灼灼瞧着高府牌匾时,心下了然。
  这哪里是礼佛,约莫是给未来小两口培养感情罢。
  思及此,她意味深长地瞧了眼长孙无忌,翻身上了胭脂雪的马背,长孙无忌亦有所觉,眉目不善地瞥了眼装傻发愣的李二郎,追着莫婤去了。
  “阿婤,辅机,稳重些!”
  见两个小伙伴撒丫子往前窜,李二郎忙驾马上前,同他们并肩。
  “你怎在此处?”长孙无忌眸子微眯,盯着赶上来的李二郎,咬紧后槽牙道。
  “这不是想你们了,得知你们要出去顽,我可不得快马加鞭赶来!”
  方呵慢马,听他这般问,李二郎忙端出甚是想念的姿态,镇定答道。
  “说实话。”存心想看李二郎的笑话,莫婤也出言戏谑。
  “怎不是实话了?!”
  李二郎咋呼起来,虽他是有别的打算,但想念他们也是真的,心下委屈,李二郎是当场就要发的性子,便想学着莫婤抽他一般,抽长孙无忌的后老勺。
  见李二郎骑着马还不安分,长孙无忌歪头躲开,拧着马走到了莫婤另一侧,又似受到启发,虚了虚眸,欲拉起莫婤未牵缰绳的手。
  方探过来,还未搭上,莫婤瞧他这般莫名其妙,就忍不住一直看着他,瞧他要做甚。
  长孙无忌手一僵,手风一拐,只理了理她被风吹至身前的乱发,镇定地收回了手,蜷起掌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
  “噗嗤——”
  李二郎瞧他面色严肃,动作微怂,耳垂还臊得绯红,忍不住笑出来声,瞬时便猜出了他的心思,在他眯眼刺过来时,眼珠子
  一转,就搭上了莫婤的肩。
  正佯装着哥俩好的同莫婤唠嗑,他的手膀子就被长孙无忌用力扯了下来,还趁机狠狠掐了一把。
  “嘶——”
  李二郎来了兴致,非要将手再抬到莫婤肩上,却又被长孙无忌护着莫婤的手挡住。
  “你作甚?”
  “你又想作甚?”
  “辅机不是最能猜到我的心思?”
  “所以不让……”
  两人隔着莫婤拌嘴,还单手在她身后比划起来,却是“贴心”地注意着不伤及她。
  拍拍胭脂雪的脖儿,马儿与她心灵相通,只快了身侧两马半步,既能继续吃瓜,又给他们腾了更大的battle舞台。
  瞧着一个未来的大唐皇帝,一个未来的股肱之臣,这般小学鸡的互啄,莫婤只恨自己没有录像机,不能给他们做回忆录。
  若能在李世民的登基大典上放给他瞧,定很有趣,一面天马行空地想着,一面侧耳细听着。
  两人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长孙无忌武力不及李二郎,单手已被他钳制住,李二郎正得意洋洋念叨他该多练武艺。
  见状,莫婤笑眯眯地瞧了李二郎一眼,扬声道:“观音婢,想不想骑马?”
  李二郎骤然放开制住长孙无忌的手,三两下扯顺衣袖,正了正幞头檐,端得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慢条斯理挺着阔袖的长孙无忌,动作一顿,亦是猜出了李二郎的心思,瞧他的目光越发锐利。
  待她抱着观音婢上马,李二郎就不胡侃了,乖乖跟在莫婤身旁,不时故作随意的瞥着她身前的观音婢,一幅皎月清风的做派。
  “呲——”
  长孙无忌嗤笑一声,不再多言,李二郎最会打蛇随棍上,他可不会给他机会。
  两人各怀“鬼胎”,两人享受风光,两辆马车紧随其后,摇摇晃晃,打打闹闹,他们终是到了禅定寺。
  因着莫婤等人行在前头,迎上来的是两个面轻和尚。
  高些的黄薄眉三白眼,瘪着张弯弓唇,像打翻的小舟,瞧着不好相与;矮些的则腆着个圆肚,咧着四方唇,笑得像个弥勒佛。
  高个和尚立于他们马前,两手接过他们的缰绳,邀他们下马,莫婤方抱着观音婢落地,笑得和蔼的矮和尚,就上下打量着她们,尤其是莫婤。
  他目光扫过莫婤半旧的小口马裤,翻领的小袖外袍,用布带吊起的马尾,又探头欲审视她的双肩褡裢。
  第75章
  从马背上取下个幂罗给观音婢罩上,莫婤挺直腰背,下颌微扬,气定神闲地任他打量。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地将矮和尚猥琐的目光挡了去,一向泰然自若的脸上,带出几分阴沉。
  见这华服公子哥这般护着他家下人,矮和尚猜又是通房婢之流,脸上的笑淡了几分,眼中露出鄙夷,还下流地在莫婤面上转了一圈,方拧了头。
  “跟我走吧。”
  背朝他们,正欲带路入寺,就被身后的李二郎单手拎了起来。
  “我给你倒倒脑子里的粪水!”
  说罢,李二郎一手抓矮和尚的前襟,一手并握他脚腕绑腿处,双手交替颠倒,将其倒立,狠狠晃着。
  “公子,这可使不得!”
  方才还端得高深莫测、与世无争的高个和尚,忙上前劝阻,却又被长孙无忌堵住。
  无忌眸中的光,忽明忽暗,分明将此二人的这番作为记在了心头。
  若说李二郎是有仇当场就报的性子,那长孙无忌便是暗处的毒蛇,只要惹了他与心爱之人,就要日日提心吊胆、小心提防,冷不丁就会被他反复折磨,直至怒火平息。
  “来人啊——有人闹事——”
  高个和尚正放声嚷着,先前缀在后头的两辆马车也已抵达。
  窦夫人瞧着眼前的场景,又等了会儿,待矮胖和尚已翻起白眼,寺中出来了一溜和尚,方下车,装作怒气颇盛地对着李二郎骂道:
  “世民,怎能同大师父这般玩闹。”
  “是世民顽劣了。”
  李世民乖乖应下阿娘责问,将矮和尚放正立直,松了手。
  见这身着锦衣、头戴珠玉的夫人一句话,就将他此番作为定了性,高个和尚气得牙痒痒,却不知如何反击,只能冲上前,扶着他那头晕目眩,瞧着就要倒地的师弟。
  周围的小和尚也有机灵的,忙跑回寺中,喊了主持来。
  “阿弥陀佛,是老衲招待不周。”
  主持一手摸着长白须,一手盘着佛珠,缓步而至,口微张,声却洪,行至窦夫人跟前,躬身行合掌礼。
  唐国公府的面,自是大的,非年非节,寺中香客不多,他得了信本欲亲自接待,谁知被寺中俗事绊住,还好有小和尚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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