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他回身看去,女子的旗袍袅娜,举手投足都是不加掩饰的风情。
  这才是真实的她啊。
  周暮觉并不是爱女子的温顺恬静。
  他心中一痛,澎湃的情绪起落不休。
  “谈什么?”是朝笙先开了口,“我已想过了,没机会与你说。”
  “我对周鹤亭没感情。”
  ——周鹤亭图谋林朝笙的青春年华,林朝笙想要继续过奢靡的生活。
  不是什么情深似海。
  她声音慢条斯理:“阿暮,我确实骗了你。”
  “下个月,我便搬去平宁寺那边。”她坐了下来。
  “搬走?”
  那些打好的腹稿碎了个干净,他望向她,若眼神能化作实质,应会是暗流涌动的江潮。
  “然后呢?”
  “你对父亲的感情是假的,为的是钱。”
  “那叶青淇呢?今天的演员呢?”
  “他们又能给你什么?”
  明明是质问,字句都宛如被牙齿嚼碎,为何听起来这样委屈?
  朝笙望着他,淡声道:“我乐意呀。”
  轻佻浪漫的林朝笙,成为雀鸟后以堕落的方式换取精神的自由。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也能化作利刃,将周暮觉的心刺破开来。他没来得及知道她的过往,就先不受控的沉沦下去。
  他垂眼看着她,忽而哑声问道:“那我呢?”
  她坐着,他站着。一个纤婉,一个高大。他分明有着居高位的压迫感,这会儿却像只穷途的困兽。
  朝笙沉默。
  他俯下身来,几乎将她圈在座椅里。
  绚丽的霓虹透过窗帘,映照在光洁的桌面上,车水马龙,繁华夜色,与这间办公室里的寂然隔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他本应理智,本应镇静,可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你要钱,要爱,要自由——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为什么,不是我呢?”
  深夜里情绪翻来覆去地折磨着他,最终让他在见到朝笙与人言笑晏晏的那一刻崩溃。
  图谋钱,图谋爱,或者图谋别的什么——为什么不选他?在谎言戳破的那一刻就抽身离去,连一点伪饰的话都欠奉。
  他不甘。
  没法冷静。
  他少而早慧,又在世事中生就了温润平和的性情。人人都赞他一声“君子”,可此时此刻,酒精与情绪共同翻涌,他不想做什么君子、当什么圣人。
  他想投身名为她的业火。
  焚皮烧骨,在所不惜。
  朝笙嗅闻到葡萄酒的气息——是馥郁的玛格丽红。
  他酒量一向糟糕,在剧院里差点把她都给唬过去了。
  他半跪在她的身前,握紧了她的手。
  她迎上周暮觉的目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他哑声说,“我知道你的欲望,你的谎言,我不在乎你的性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朝朝,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想爱你,我爱你。”
  那些质问与怒火化作了虔诚的渴求,周暮觉在某个春夜得遇他的神明,从此就将之奉为了信仰。
  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息。
  她望着他的眼睛,道:“你自己去看。”
  这句话宛如一个信号,猎人愿意短暂地放下她的枪,任由被困住的野兽往前走去。
  青年桃花般的双眼微颤,一个灼热的吻落在她柔软的虎口。
  朝笙将手抽离,雪色的指尖压在了周暮觉的薄唇上。
  她俯身,亲了下去。
  理智早就碎了个干净,如果猎人示弱,野兽就会立刻将獠牙落在她的脖颈。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他的掌心覆住了朝笙的脖颈,而这个吻再次变成他所主导。
  兽类喜爱做标记,舔舐伴随着尖齿,爱意夹杂疼痛,最终留下触目的红。
  她终于尝到了玛格丽的味道。
  身躯被青年的手臂抵着,朝笙偏过头去,看到了窗外灯光的粲色。
  “看着我。”他又咬在了她的唇瓣上。
  周暮觉在半个月的辗转反侧里越发冷静,越发煎熬,最后发现无论这个人到底如何,他都想爱她。
  并不觉得悲哀,反而有种洞明的解脱。
  脖颈后的手已经落在了腰间,将朝笙扣住,青年掌心灼热的温度传来。
  夜色渐深,于是霓虹渐次熄灭,朝笙垂眼看到,还有几点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中。
  这双眼睛,可真漂亮。
  朝笙忍不住抬手,轻揉了揉他的眼尾。
  办公室的灯仍然照着,他嘴角泛着水光,侧脸上的薄红不知是出于酒精,还是欲望。
  也许兼而有之。
  “我这个人,虚伪、贪婪,爱享乐,真心寥寥,一开始与你的见面就是骗局。”她却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口。
  而他回答:“但我爱你。”
  宁堕业火,永世沉沦,不做圣人,求诸解脱。
  “好啊。”朝笙终于给了他回答。
  那个停止了的吻又继续,旗袍泛起褶皱,向上退去,她搂着他的脖颈,感受到了他落在腰侧的手都微微战栗。
  他们从未贴得这样的近过。
  他压倒了他的神明,分明生涩,分明蓬勃,却又克制着,一点一点契合。
  身下人抱着了他的手渐渐脱力松开,又被他紧握。
  “朝朝。”周暮觉低声道,“是你又一次选了我。”
  语气明明温柔,却又带着令人心惊的决然。
  朝笙不语,任他又吻了下去。
  窗外的霓虹彻底熄灭。
  第201章 黑莲花与君子(30)
  爱意裹挟欲望,温柔渗进野心,唇齿都相合,所以猎物和猎人的界限终于不再明晰。
  先动情的是周暮觉,之死靡它,绝无回转。
  但时光往前回溯无数载,隔岸观火的朝笙其实已陪“他”走过许多年。
  于是女子任由旗袍被推起褶皱,又任人解开了腿侧腰际的盘扣。
  柔软的身躯铺陈在这个夜晚,白雪红梅,清极妩艳。
  周暮觉曾于春夜中沉沦忏悔,却从未肖想过自己有一天与她这样相见。
  他俯身,将她从椅中抱起,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将她圈住的姿态。
  那张原本对他冷淡对他嘲弄的面庞此刻泛着可爱的粉色,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骤然悬空,令朝笙有点意外。
  但不待她发问,周暮觉又亲了上来。
  她的喉间溢出了轻而长的喘息。
  “上去吗?”是询问的语气。
  办公室的上面,旋转楼梯通向周暮觉的卧室。以工作繁忙麻痹自己的半个月,他就歇在这里。
  朝笙终于从他说话的间隙里抽出思绪来,她整个人都已经被他抱着了。
  还有得选吗?
  她也不想选。
  她没说话,手指却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这就是回答。
  怀里抱着一个人,周暮觉还能腾出手推开卧室的门。
  夏夜的月亮总是很好,幽明的光透过落地窗,隐约勾勒着卧室简洁的装潢。
  宽阔的床向下陷落,猎物覆了上来,凝视着困在他身下的猎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