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比起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她更怕身后空无一人,她怕有一天身处险境,脑海里两个挂念的人都没有。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一样,在彼此的世界,只有彼此。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韩云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长得很好看,脸比寻常人瘦一点,那些锋利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长,毛绒绒的,此刻正水汪汪地望着她。
  钟书玉心中一动,凑过去窝进他的躺椅里,搂住他的脖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韩云州被她大胆的举动羞红了脸,偏过头不敢看她,“你说。”
  “那天夜里,你出现在国师府是巧合吗?”她很早就想问了。
  韩云州脸上的红晕褪去,道:“算是,有一个古战场的东西进了盛京,我查了很久,终于在那天夜里找到线索。”
  与国师府有关的事,不那么好办。他本想第二天再去打探消息,却听见探子说,钟书玉冒雨进了国师府。
  这是他的秘密。
  马车上,他没有撒谎,关于南宫问雪的一切,他都会调查清楚。只是对这个身份普通的少女,他多留意了几分。
  大概源于同类的心心相惜,被南宫家收养前,他过得甚至不如钟书玉。神院里的弟子非富即贵,在他们中间的钟书玉,一如当初在天梁的韩云州。
  钟书玉从未气馁,也不曾自怨自艾,被孤立,她就填满自己的时间,不去想糟心事;被瞧不起,她就远离,绝不放低姿态讨好别人。
  被人欺负,她就反击回去,反正有南宫问雪撑腰,她不怕;被人说南宫家的狗,她也不因此心生罅隙,着了别人的道。
  韩云州有时候会想,若他也能如此,在天梁时会不会能过得更好一些?这样,他就无需被老国师夫妇领养,害他们惨死……
  “这就是命中注定吧。”钟书玉道,“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了。”
  所以,为什么要害怕呢?
  几次濒临死亡,钟书玉想得特别开,既然未来和明白不知哪个先到,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生活,起码真的快死时,不会因为没做什么感到遗憾。
  思及此处,钟书玉忽然冒出八个胆子,在他的额头、脸颊、鼻尖、唇角亲来亲去。她早就想这么做了,长这么好看,不就是让人亲的。
  “别……”韩云州红着脸去挡,没用。
  吻像雨点一般落下,一不留神擦过嘴唇,更一发不可收拾。那夜的记忆跑了出来,像一团火,烧得人理智全无。钟书玉轻喘着靠在他肩头,哑声道:
  “今晚别下去了,那间屋子太小,以后睡楼上。”
  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
  “为什么?”
  韩云州轻轻摩挲着她腰间软肉,他同样想留下,可他不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做这种事,之前情况特殊,属无奈之举,我不能、不能……”
  钟书玉感到匪夷所思:“你真的是天梁人?”
  韩云州不明所以,点头。
  怎么比三省神院最古板的老夫子还古板。
  钟书玉想了想,决定退一步:“那你娶我。”
  韩云州抿着唇:“我克妻,命中无子。”
  嫁给他,就代表她得接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死亡,以及永远无法拥有两人的孩子。
  钟书玉嘟囔道:“南宫问雪叫了你那么多年大哥,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或许你的命格没那么恐怖。”
  至于孩子。她搂得更紧了,“寻常夫妻也有命中无子的,难不成不活了?正好我不喜欢小孩,不生更好。”
  韩云州被她逗笑,被冰雪封存的心,慢慢融化
  钟书玉试探道:“那今晚……”
  “不行。”
  第26章
  第二天,钟书玉继续去看诊。
  老地方,三文钱,空无一人。有人远远看见他们,直接跑了,生怕沾染上不幸。
  韩云州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他本不想来,他在天梁活了八年,太清楚这边的百姓如何看待他了。他以为,十七年的时光足以消磨一些东西,但没有。
  顶多比起以前,没人冲他丢石子,烂菜叶,没人叫他害人精,用棍棒赶老鼠一样赶他走。看见他躲着走而已,他完全可以不在意,但他不想连累钟书玉。
  那日回城时,她明明那般受欢迎,日光下,笑容灿烂明媚。她什么都没做错,只因身边站了一个他,便要经受这些……实在,太不公平。
  韩云州垂下眼,迟疑道:“我还是走吧。”他离开这儿,或许就好了。
  “不行。”钟书玉何时在意过他人看法。韩家人死时韩云州不到五岁,凭什么把所有错推到他身上。这世上已无公平可言,起码她可以维护住最后的公平,“你就待在这儿,实在没人就当休沐了,正好我一连看诊几日,累得很。”
  韩云州点头,没再坚持。
  一早上过去了,真就一个人也没有。钟书玉无聊的很,抬脚碰碰韩云州的小腿,要听他讲故事。
  盛京所有孩子,无论王孙贵族,还是贩夫走卒,或多或少都听过韩云州的传说。十年过去,说书先生手里的话本演化了好几个版本。
  但没有任何一个版本,比本人亲口说出来的真实。
  韩云州清了清嗓子,红着耳朵道:“我不太会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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