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屋内,痛苦的哀嚎生不绝于耳,屋外,狂风肆虐,似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即将横空出世。
  轰隆隆,一道惊雷落下,炸开了白昼。
  婴儿的啼哭声,在黑夜中,格外明显。韩瑶生了,是个男孩。韩父颤颤巍巍地接过孩子,刚出生的小婴儿红彤彤的,极小一个,皮肤被羊水泡得皱巴巴,他心里却极尽欢喜。
  这是他的外孙,他们韩家唯一的孙子辈。
  很快,一个噩耗传来,韩小妹在灶房烧水,一道雷劈下来劈断了屋后的树,砸进灶房,等发现时,人已经不行了。
  同一个夜晚,这座宅子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而这,只是开始。
  五年的时间里,韩家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先是韩小弟,与阿娘上山敬香时跑出去玩,被山上的毒蛇咬到小腿,等寻他的人发现时,已浑身发紫死去多时。
  一连死了两个孩子的韩母精神恍惚,起夜时摔进蓄水的水缸,爬不出来淹死了。韩父与人外出做生意,骑着养了七八年的老马,途径树林时马突然发疯,把人甩了下去拖死。
  一年又一年,韩家死得只剩一个疯疯癫癫的韩瑶,以及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
  其他亲戚知晓此事,纷纷从别处赶过来争家产,本家的伯伯胜券在握,吃东西的时候太得意忘形,噎死了。
  死后其他人在堂屋吵得不可开交,各不相让,有个心眼小的,回去越想越气,连夜上门拿刀砍死了好几个。
  期间还有抢东西,被韩家养在后院的畜生咬死的;在宅子里闲逛,不知看到了什么被吓死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整个韩家,死了十余口人才消停。
  其他打韩家家产主意的人,被吓得屁滚尿流,立马跑了。
  其中还包括在无人的韩宅闲逛,不知看到什么被吓死的;被韩家后院养的畜生咬死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整个韩家,死了十余口人才消停。
  其他打韩家家产的人,念头还没出,人先吓尿了裤子。
  天梁的人众说纷纭,有人说韩瑶得罪了魔神,被降了罪;有人说当初那男的不是好人,拿韩家献祭;还有人说,那孩子是魔神转世,天煞孤星,得谁克谁。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再离谱的话,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相。
  城东的鸡丢了,他们说是韩云州克的;城西的狗死了,他们说是韩云州克的;老人七老八十,在睡梦中无任何痛苦的死去,他们说是韩云州克的。
  激起的民愤无法消退,韩瑶只好带着孩子去城外居住,平日菜自己种,米去别处买,日子虽说辛苦了些,但也勉强能过下去。
  直到韩云州七岁那年。
  他尚记得,那是一个雨夜。
  雨算不上大,没有打雷,细细密密的雨滴从屋檐落下,砸在石墙上,像在唱戏。寒气从窗户缝吹进来,有些冷,他裹紧被子躺着,莫名心慌。
  那时他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听着落雨声,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间,他听见楼梯咯吱咯吱响,韩瑶下了楼。
  可能是起夜,或者别的什么,他没多想,直到第二天,他才发现韩瑶不见了。
  韩瑶经常不见,有时会坐在庭院发呆,有时会在天河边枯坐,等第二日天亮再回家。韩云州没想太多,只当她又出去了,照旧做起早饭。
  直到,他推开院门,看到她头朝下趴在雨水里,早已死去。
  说完后,韩云州闭上眼,静静等待审判。他这样做,无异于亲手把伤人的利器递给钟书玉,接下来,要杀要剐,全凭她心意。
  庭院中安静极了,只有蝉鸣,不厌其烦的在屋外喧闹。
  钟书玉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真相,韩瑶不是疯了,是被妖丹反噬,韩云州出生时天降异相,是他本不该存于世。
  这就是逆天而为的代价吗?可做错事的人是韩瑶,为何死的是其他人?韩云州做错了什么?是他非要投生在韩瑶肚子,还是他逼迫韩瑶杀妖取丹?
  天道不该公平公正吗?为何她遭受的一桩桩,一件件,毫无公平可言?
  空气安静的可怕。韩云州捏紧拳头,松开,又捏紧,反复几次后,终于下了决心:“明日我送你去天阙。”
  “我不走。”钟书玉道,“我废了那么多功夫修好的屋子,还没住两天呢就让我走,不可能。”
  韩云州偏头看她:“你不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死了那么多人,跟报菜名一样。后来被老国师夫妇领养,没过几年,他们便死在了盛京郊外,是个人都会觉得害怕。
  可是,在钟书玉被所有人背叛时,是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个谜,很多时候,血浓于水的人都做不到无条件信任对方,比如她的爹娘。
  她尚记得,刚重生时,她好不容易逃出国师府,说出一切,她爹却犹豫了。要不是她娘愿意信她,她绝对当天就被抓了回去。
  第二次,面对南宫慕羽的考验,她的爹娘,默契地选择放弃她。
  曾经无比信任南宫问雪,到头来,和她连背叛都算不上,因为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南宫慕羽一边哄着她,一边一步步逼死她。
  只有韩云州始终站在她的身边。
  他像一股清流,像连日阴雨天后的晴空,炽热,坚定,照亮了钟书玉的阴霾天。
  她伸出手,同样坚定地握住他,道:“我不怕。”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