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令人意外的是,这儿不少人与他们一样,得罪了权贵不得不远离家乡讨生活,所以他们的出现,不算引人注目。
  修整了一日,第二天清早,钟书玉一路打听去了护城军。
  护城军名义上是军,实际上,是一个民间组织。
  距上神封印魔神已过一千多年,封印有所松动,时不时会逃出来几个品阶底下的魔族。
  封印他们的十万大山,受魔气影响,偶尔也会出现魔化的动物下山袭击村民。
  因此,护城军出现,一边巡逻,一边守护百姓。
  在荣朝,只有王孙贵族才有资格修习法术,在这儿,只要有天资,都可以修习。区别仅在于上限高低。
  王孙贵族学的,是这世上所有能学到的法术;这儿学的,只有对付魔族的本领,不至于无力反抗罢了。
  钟书玉这种水平,来这儿当个夫子都绰绰有余。
  护城军的营地在城外,一片翠绿的草原之下,有一幢木头做的院子。院门大敞,能瞧见里面不少男人。
  有的在玩牌九,有的在闲聊。
  钟书玉刚一走进来,便有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头迎了上来,道:“小伙子看着眼生,来这儿做什么?”
  “我听说这儿招人,过来看看。”
  护城军许多年没来过新人,此话一出,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凑了过来,来看这位俊俏的少年郎。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问,有问她多大年纪,也有问她家在何处,为何来这儿。还有人高喊一声:“我去叫老大。”
  跑走了。
  钟书玉一一回答,说自己叫王宇,津渡人士,十六岁,在码头做工,因得罪了码头上的老板,日子过不下去,不得不去别处讨生活。
  护城军的老大来的很慢,她口干舌燥地说了好一会儿,人群才慢慢让出一条道。
  是一个骚里骚气的男人。
  他穿了件黑色的短衣,松松垮垮地挂着。白色的里衣大敞,露出一大片晒得粗糙的胸膛。
  钟书玉错开眼,不忍看。
  老大好似刚被叫醒,眯着眼,有点起床气,哑着嗓子说:“就你想加入我们护城军?细胳膊细腿能打吗?别给魔物塞牙缝都不够。”
  声音有些耳熟,钟书玉看去,模样也有点眼熟。
  像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
  钟书玉有个哥哥,叫钟文宣,比她大八岁。
  十年前,她哥得罪了赌坊老板,连夜了。
  钟书玉有些怨,他跑了,赌坊老板的仇还记得,他们带人来糕点铺,要抓年仅八岁的钟书玉抵债,是他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又花尽了这些年的积蓄,才换回的她。
  十年过去了,他跟死了一样,了无音讯。
  钟家人也当他死了,除了偶尔夜半时,钟父钟母看着月亮,独自叹息。
  很明显,眼前的男人也认出了她,眯着的眼睛都瞪大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护城军规矩不多,只要是人才,都能有一席之地。你跟我走,咱俩仔细聊聊。”
  他的房间在二楼,进去后,他立刻关上门,试探道:“小玉?”
  钟书玉冷冷地看着他。
  钟文宣摸摸鼻子,没跑了,这绝对是他妹妹。
  朝廷的通缉令早就传到了天阙,大街小巷都是,钟书玉把事情简短说了一遍,隐去了关键信息,只说南宫慕羽看上了她的身子,想强迫她,她不同意,就跑了。
  事实上,她也没撒谎。
  钟文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强忍下脱口而出的询问,道:“咱俩不愧是兄妹,闯起祸来一个比一个大,不,你比我厉害。”
  “还说我。”钟书玉踹了他一脚,骂道,“干什么不好学人家赌钱,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怎么过的!”
  “别别别。”钟文宣一边退一边求饶,“我没赌,我发誓,我不是那样的人。”
  钟文宣说,他当时没去赌钱。
  十六岁的年纪,已经能算大小伙了,他不想一辈子呆在糕点铺做糕点,就找了朋友,一起在外边寻个事做。
  恰巧,赌坊在招打手。
  他第一天去,就碰上一个老赌鬼卖女儿。
  女孩十五六的年纪,平日帮人洗衣服赚钱,每日清晨,都能看见她端着一个盆,踩着朝阳去河边。
  这样好的女孩,不该被卖进赌坊。
  那不是个好地方,没有姑娘能活到二十岁,大多没几年,得了病,受了重伤,尚有一口气时草席一卷,丢进乱葬岗自生自灭。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所以,他站出来,说了句话。
  那姑娘硬气,趁这功夫,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她用的力气很大,脑袋上全是血,顿时进气少出气大。
  人没了,赌坊老板少赚了钱,就把债算到了钟文宣头上。
  那时他才十六岁,刚离开父母的羽翼,什么也不懂,慌里慌张的在朋友的安排下逃了出去,一路乞讨到了蜀地。
  本来他想等风声过了,再换个名字回去,结果在蜀地遇上前来议事的秦夫人。秦夫人外出时被混混盯上,他出手相助,为报救命之恩把他带回了天阙,给了个护城军统领的身份。
  钟书玉沉思片刻:“撞柱子撞不死人,那姑娘一定还有救。”
  钟文宣摇头:“你不懂,重点不是她死没死,是那些人,从来没把我们普通人的命当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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