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了,要他赔赌资,没死,要他赔药钱。
一个人两种吃法,一旦盯上,断不可能轻易松口。
钟书玉何尝不是?
同意,死;不同意,迂回的死。
因为她穷,因为她没有依仗,因为她足够普通,死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南宫慕羽肯放她走,是他清楚,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钟书玉叹了口气,把所有责备的话咽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兄妹俩同病相怜。
“我走后,他们没找你麻烦吧。”钟文宣道。
怎么没有。
钟书玉顿了顿,道:“赔了点钱。”
不多,钟父几十年的积蓄。
过去的事已然过去,何必说出来,惹人难过。
至于那些附加的痛苦,就像她大半夜被南宫慕羽喊去国师府,害爹娘找了一夜——实非她所愿。
“那就好。”钟文宣松了口气。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地,护城军不少人见过通缉令。钟文宣让妹妹先回去,说他再考虑考虑,过了会儿,又找了个由头出了门,在小巷中汇合。
天阙人不多,僻静的小路不少,两人一前一后,躲着人群,不多时便到了新租的小院。
院子不大,临街是铺面,后面用篱笆圈了一小块地,堆放了不少杂物。
破旧的木门只到肩膀,站在门口,院内景象一览无遗。
钟文宣站在门口,犹豫了。
十年不见,不知父母如何。明明一路小跑过来,迫不及待想见见家人,只差临门一脚时,生生停了下来。
“小玉,爹娘……可还怪我。”
同样的话,他又问了第二遍。
“王宇,你站在门口做什么?”钟母推门而出,手里拿了个簸箕。新搬到这儿,什么也没有,钱也不多,只好把屋子里能用的洗洗干净继续用。
她刚洗好拿出来晒,就见女儿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院门口,“这位是……”
想念了十年的人站在咫尺之间,钟文宣嘴唇颤抖,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透露出一个字:“娘。”
他娘怎么驼背了?
钟书玉这才想起,他们的伪装还没卸:“进去说。”
铺门紧闭,只余了一条过人的缝隙。
如今,最后一点缝也被关上,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钟母去掉背上的罗锅,钟父擦去脸上的斑点,以最真实的样貌,面对眼前十年不见的儿子。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钟父握着儿子的肩膀,眼睛在哭,嘴巴却在笑。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声音道:“这些年,辛苦了。”
没有责备,没有怨恨,满心满眼都只有一句:回来就好。
钟母心疼地看着儿子:“一个人在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快脱下来,娘给你补补。”
钟文宣尴尬地侧过身,把衣服整理好才说:“娘,这边流行这么穿,您别担心。”
他把这些年的事简单说了下,与钟书玉听到的差不多。他改了姓名,籍贯,以左星辰的身份示人,十年来一直在秦夫人手下干活,近几年才升到护城军统领。
钟父钟母十分满意,事实上,儿子活着他们就很满意。
钟父道:“你也真是,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寄封信,白白让我和你娘担心。这次要不是国师脑子抽,非要你妹妹和他妹换劳什子的身,我们还得被你瞒一辈子。”
钟书玉在旁边拼命挤眼睛,也没挡住钟父跑在前面的嘴。
“嘿嘿,我不是怕赌坊的人找你们麻烦。等下,”钟文宣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身?换什么?”
第5章
钟书玉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自救成功,如果成不了,受她牵连,父母必然好不了。倘若南宫慕羽大发慈悲,放过她爹娘,爹娘年纪大了,又如何养老?
这些都是问题。
所以,当她意识到哥哥还活着,并且活得不错时,心中有了新主意。
简短安慰了父母几句,钟书玉把哥哥拉进房间,说:“哥,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南宫慕羽不会放过我。”
她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又分析了利害关系,道:“哥,你想办法把爹娘送走,藏起来,等风声过去再出来。”
钟文宣问:“那你怎么办?”
“我……”钟书玉抿唇,“我留在他们身边更危险。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他们安然无恙,还有你,你也要安然无恙。”
十年没寄信也有好处,比如,南宫慕羽很难查到他们的关系。
“不行。”钟文宣果断拒绝,“你不能冒这个险,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这样,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别忘了,对面的人是南宫慕羽,是国师,不是赌场老板。”
“那也不能丢下你!”
钟文宣情绪有些激动。
十年前,他已经丢下过一次家人了。
那时他年纪尚小,不知该怎么办,朋友让他跑,他就跑了,一路乞讨到了蜀中。那种绝望、自责、痛苦,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小玉。”钟文宣缓了缓神,道,“别忘了,我是你哥,这个家除了爹,只能我说了算。”
态度强势,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