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魏自没吭声。
  漆汩又道:“你们的证据是什么?是殿下的容貌?”
  漆汩笑了起来,仿佛觉得是个笑话似的很不可思议:“别自我欺骗了,先王陛下要带回自己的妹妹,她就不会摘开面具自己瞧上一眼么?”
  “到底是先王陛下认错了人、还是殿下鸠占鹊巢,还是你们……”漆汩的声音冷下来,“压根就不在意殿下到底是谁!”
  漆汩的话就像刀子雨一般降了下来,剐得无处躲避的魏自话也说不出来,站也站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像是一触即碎。
  “就算殿下确实是瞳公主,你们今天也许还是会有这么一遭,或许是另一个由头。”漆汩残忍地说,“其实你们就想有个由——不论是什么——只要能把殿下从高座上扯下来,就好了,是么?”
  魏自咬牙不语,少顷,他的手腕微微动了一下。
  漆汩自然无所察觉,靳樨却是一惊,立刻上前拦腰把漆汩向后一拉,同时向前送出一掌。
  魏自竟从椅边拔出了一把长剑,他硬生生吃了靳樨这一掌,觉得胸口前的骨头都在这一掌的冲击下断裂、扎进心脏里去,但他仍没有后退,左手颤抖,剑尖却很明确——
  句修只来得及瞪大眼睛,终于显露了一丝符合她这般年纪的情感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靳栊小小的身体向前一扑,扑通一声把句修扑倒在地。
  魏自的长剑擦着他的脖颈而过,扎在地上,在靳栊的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靳樨转瞬即至,伸手向前一捉,狠狠地攥住魏自的手腕。
  魏自是拿左手使的剑,笨拙异常,被靳樨捉住后很快无力的一松,剑滚落在地,靳樨迅猛地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一膝自后背将魏自哐当一下死死按在桌上。
  “!”魏自的颧骨直接撞上冰冷的桌面。
  靳樨的手如同铁钳一般,魏自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右手的伤口又裂了,痛楚刺激着他的心脏,犹如凌迟,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句修与阎王擦肩而过,有惊无险,表情呆愣。
  靳栊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急切地问句修:“没有伤着吧!”
  句修呆呆地扭头,眼里一道刺目的红痕,她嘴唇相互一碰,问:“你的脖子……”
  “啊……”靳栊这才发现自己脖子受伤了,他抹了一把,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刺痛,但处于句修的目光下,他又不想说自己痛,于是硬着头皮笑,说,“哎呀没事!小伤!小伤!破个皮而已!我平日里练武,受伤不是常事么?不打紧!不打紧!”
  那笑容显得有点傻气,靳樨瞥一眼,立即平淡地滑走了。
  漆汩叹道:“魏兄你……”
  魏自却忽地激动起来:“他们呢?!”
  “你问谁?”句修凑近端详魏自发丝凌乱的脸,轻声问,“楼大巫?”
  魏自明显不仅是在问这个,然而瞬息间,他却哑了声,恍惚地沉默下去。
  “去找姨母吧。”句修终于回过神来,说,她的头发已然有些乱了,她用手拢了拢,不见成效,遂扯去簪子重新梳,草草地挽起。
  他们来到了祭宫的外围。
  噪杂不断,兵器交锋声不断,祭宫里已经被鲜血占领,漆汩嗅到那浓重近乎化作实质的腥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仿佛能想象到那具体场面,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扶王宫,想起了他的父亲与母亲,想起了噩梦一般的过去。
  呼吸停滞,一瞬间,漆汩甚至有些倒气。
  他觉得脚底有些粘腻,是不是他已经踩在了凝固的鲜血上?
  漆汩不敢细想,恶心感从心底猛烈腾发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地干呕起来,眼前金星点点,头晕脑胀,太阳穴胀痛不已,血管一鼓一鼓。
  “阿七——!”靳樨扶住他的一只手臂,从腰间拣出水壶,拔去塞子,亲昵地喂了他好几口。
  漆汩勉强吞下,终于好过了些,挥了挥手,干哑道:“我没事。”
  堂前绑着一名老妇,竹婆抬起头,满脸血污,衣裳脏乱,却一眼就看见了句修,她的眼神浑浊,隔着满堂血腥,慈爱却又复杂地望着句修。
  靳樨回头问道:“她是谁?”
  谁?漆汩不由心想。
  “她是我母亲的乳母。”句修平静地说,抬腿便走。
  靳栊连忙伸手拉她:“就这么进去?”
  “不然呢?”句修道,视线不离竹婆,声线似有些微颤抖,靳栊以为她是害怕,但句修还是大步径直走了进去,干净的靴子踩在微微凝固的血泊上。
  有几个禁军没认出她,杀红了眼地一刀砍了过来。
  “滚!”靳樨冷厉地说,剑出鞘,瞬间要了这几个禁军的命,他摸出随身带的短笛,端在唇边,催动内力,尖锐地吹出声来,那声笛音高而厉,几乎要破音,就像某种恶鬼的尖叫,瞬间将祭宫的声浪削去了大半。
  “停手!!!”漆汩扬声道,“陛下在此!还不来迎接!!”
  少顷,躲在边角瑟瑟发抖的几名臣子在血雨腥风中很快认出了句修,立刻破音地大吼:“陛下!”
  “是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
  拼杀中的人不约而同地停止挥舞武器,通红的眼睛冷静了些,还活着的臣子从藏身处探出头,继而连滚带爬地追着句修而来,噙着泪水,看句修的眼神好像在看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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