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他们齐齐跪倒在句修脚边,跪着鲜血和尸体,不住地磕头,磕得额间全是血。
  “参见陛下。”
  呼声一声接着一声,遥遥地传开,好似一扇接着一扇打开的大门,一路传到了祭宫,瞬间所有人都定了下来。
  楼罗的表情不自然地裂了一瞬。
  他细微的神情没能逃出漆氿的眼睛,她此时此刻亦一身血污,脸颊上也擦着血,蓝典跟在她身后,然后是乐玄,以及十多名漆氿的亲兵,但被禁军团团围住——他们杀得已经麻木了。
  漆氿嗤道:“怎么,你们自己不知道控制好句修?”
  楼罗狠了狠心,说:“动手罢!”
  这不是已经动手了吗?还能怎么动手?
  蓝典一头雾水。
  乐玄却瞳孔颤抖地吼道:“殿下!小心!”
  他说得再快还是说迟了,漆氿的亲兵里忽然踅出一人,这人蓝典认识,性格不错,能吃能喝,能说会道,漆氿曾经准备把他提为身边的副将,却在此时此刻,他拔出剑,刺向的是漆氿而不是敌人。
  说时迟那时快,漆氿吃够了后背受刺的苦,敏锐异常,她微一侧身,巧妙地躲过了那人的剑尖,并用剑刃架住。
  那人一击不成,默然又是一剑。
  二人就在这狭窄的范围里交起手来,那人越打越狠,下手越发不要命起来。
  “你是谁?”漆氿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我下属的功夫,他没有你这么好,你是谁?”
  “开弓没有回头箭!”楼罗大声道,“今日既已动手!不生便是死!神明在上!灵明皓洁!保佑我等!句家的传承只能落在句家的血肉身上!她是谁!她只不过是先王错认的一块顽石而已!顽石怎配高坐明堂!陛下若圣明睿智,必会知晓我等的忠诚无二!她若不死!怎能保证我王的王道之路!怎能维护先王陛下的基业不落于外人之手!!今日若她不死!来日必将我等挫骨扬灰!!”
  眼看漆氿节节败退,她的亲兵皆死于禁军之手。
  唯有蓝典还在苦苦支撑,她完全慌了:“陛下怎么还不进来?!她在等什么?!”
  可是——
  陛下又是站在哪一边的?陛下知道她家殿下其实并不是句瞳吗?
  乐玄吼道:“你去帮殿下!”
  “你怎么办?!”蓝典亦大吼,快崩溃了,“骊犀他人呢?!!!”
  电光石火之际,殿门打开,一个小小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跨步进来。
  楼罗一惊,不敢置信地盯着句修手里的匕首:“陛下?!”、
  “停手吧。”句修不他,朗声对殿里的人道,“现在停手的人,我以句家先灵为誓,不追究罪责。”
  半柱香之前。
  祭宫外见句修来了,大半的人都停手,选择向句修下跪磕头。
  昏了头的都被靳樨抹了脖子,他们一路走过鲜血遍布的庭院,身后渐渐汇聚了一大对吓破了胆的臣子。
  他们径直走到堂前那名被绑着的老妇身边。
  句修驻足,叹道:“竹婆婆。”
  “我……我老了。”竹婆的嘴唇颤抖,露出了些凄惨的笑容。
  句修眼皮低垂,与竹婆对视良久,紧接着,她问靳栊要匕首,靳栊以为她要割断绳子,连忙把身上的小匕首解了下来,递给句修。
  “我对不起你。”句修突然说。
  竹婆摇了摇头:“我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句修又说:“可能有点疼。”
  “没事。”竹婆说。
  句修割断了绳索,竹婆松了松手腕,接过句修手里的匕首。
  漆汩听她们二人的语气不对,刚要出声,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噗嗤声,那样轻微,好像只是戳破了一个球,漆汩瞬间有了不详的感觉。
  “陛下——”靳栊的声音都变了调。
  到底怎么了?!
  靳樨握住漆汩的手紧了紧,低声说:“她自杀了。”
  漆汩呆住了。
  几步外,句修忧伤地望着倒地的竹婆身边,匕首扎在她的喉管上,她望着句修,从句修五官身上寻找句盼的影子——那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啊。
  死后会相见吗?盼儿?你是不是早已投胎去了,还是说,你一直在天上看着。
  很快,竹婆就没有了呼吸,意识亦沉入无边黑暗里去。
  句修等竹婆咽气之后,伸手拔出匕首,将竹婆的血抹在自己的衣襟上,然后她扭过头,推开了大门。
  句修到来之后,靳樨亦露面。
  漆氿一个不小心,眼前的那个“下属”就像影子没入阴影中,立即就不见踪影了。
  ——她走了?!
  楼罗见状,又听完句修的话,殿中渐渐消停下来,眼看大势已去,但他犹然想:眼前这个确实就不是句瞳,铁证如山,陛下应当称赞他清君侧才对——只是今日确实有点过分了,他想。
  于是楼罗施礼,说:“陛下有所不知。”
  “哦?”句修淡淡地反问,“大巫说说,我不知道什么?”
  楼罗连忙道:“眼前这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句瞳,陛下细看她的脸,可与先王有半分相似?!况且方才先王显灵,亲自诘问于她,神灵、祖先、礼法皆在,她分明就是鸠占鹊巢,狼子野心,怎能容忍她以长公主之尊,立于明堂之上?!”
  漆氿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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