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梦里的人绝不是他。
  他下意识想要拂袖,也拂去腕上被她捂着取暖的触感,却只带动了摇晃的铁链。
  谢流忱重新合上眼,清空思绪。
  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过了会,他倏然睁开眼,凝视着空中轻轻浮动的暗尘。
  那个和她一起放花灯的男子到底是谁?
  怎么一副狐媚样?
  还净冲着她笑。
  第84章
  锁链太短, 谢流忱连躺下都做不到,想要站起走几步也不可能。
  身上的衣裳半干不湿,浓烈到刺鼻的熏香熏得他脑仁都跟着痛起来。
  他便一直未睡, 熬过后半夜, 天色渐明,屋外有了动静。
  他看着一道高挑的人影从一扇又一扇的窗纸上移过, 直至站到门前。
  崔韵时推开门, 芳洲与行云跟在她身后, 很快就布置好了一桌的餐点。
  她坐下, 执筷夹起一只灌汤包, 一口咬下,鲜浓的汤汁流出。
  芳洲的手艺很好,香得人立刻有了胃口。
  崔韵时特意将早饭移到这里, 当着他的面用。
  她知晓谢流忱一日一夜什么都没吃,此时定是饥寒交迫,闻到这些食物的香味,不知得煎熬成什么样。
  可看他还是撑着那副姿态, 跪坐得极为端正, 好似一点味道都闻不见。
  她心中轻嘲,装吧装吧,他可不是什么吃苦耐劳之人, 只是还在死撑着面子罢了。
  她托起茶盏喝了两口。
  谢流忱的脸色微变,他确信这是他头一回看她喝茶,姿势却与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她用掌心托着茶盏, 三根尾指翘起。
  脊背窜过一阵凉意,他想到种种荒谬的可能, 甚至包括昨日落水前,梁淳特意命人唱给他听的那出所谓的有宿世姻缘的大戏。
  他与崔韵时难道会是这般情况吗。
  不,他不接受。
  他怎会与这种人有宿世姻缘。
  他独身至今、洁身自好,怎能被这样一个疯癫的女子占了便宜。
  他绝不认命。
  崔韵时察觉到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笑道:“是不是渴了、饿了?”
  “来,张嘴吃这一个。”崔韵时挑了一只水晶虾饺,递到他唇边。
  谢流忱双唇紧抿,面上满是屈辱,没有一点要张嘴的打算。
  “好有骨气啊,”崔韵时拿起团扇,在他胸口比划,“一定是天气太热了,才会热得你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帮你宽宽衣,你马上就会张开嘴吃东西了。”
  听到宽衣二字,谢流忱忍辱负重地微微张嘴,企图保住自己的贞洁。
  崔韵时的手做作地一抖,那只水晶虾饺就这么掉进他的衣裳里,这水晶虾饺若是落到任何一人身上,他们都不会觉着烫,只是微微温热了些。
  可谢流忱身体敏感远超常
  人,顿时被烫得哀叫一声。
  “浪费食物,真是该打。”崔韵时拿腔拿调道。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飞快地抽了谢流忱一巴掌。
  “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会怨恨不得不打你耳光的我自己的。”崔韵时柔声道。
  不就是怨恨吗,她也会啊,她还怨恨得很温柔呢。
  谢流忱的头发都被打散了,他阴沉沉地将脸转回来。
  崔韵时见他放在腿上的手掌都紧握成拳,心中大笑。
  她很能理解他的怒气,毕竟他这辈子都活在别人头上,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不过他生气的样子可真是漂亮,让人看了好生舒心,比他百般求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依百顺的模样顺眼多了。
  后边那一个谢流忱,她就算打他都觉得满足了他赎罪的愿望,让他得逞了。
  还是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一打就生气,一扒他衣服他就羞愤至极。
  这反应简直让她兴奋。
  崔韵时心满意足地离去。
  果然一日之计在于晨,今早真是个有意义的早晨。
  ——
  日光照着面前的女子,大朵的石铃花几乎要垂到她肩头。
  他躺在躺椅上,看崔韵时衣袖上的流云图纹。
  谢流忱再次意识到这又是一个梦。
  白日被崔韵时变着花样地折辱,晚上到了梦里都不能躲开,还要看见她的脸。
  谢流忱心中酸苦,看着她抬手伸向自己,心中了然,又是要来抽打他了。
  他想闭上眼忍过去,可是两回身在梦中,他都无法操控身体,仿佛此时在这具躯壳里的是另一个“谢流忱”。
  而他只是旁观了他们的过去,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落下。
  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面颊上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贴着,脸庞被触碰的地方似乎随着她的动作开始发热。
  她的手指指腹上有茧,掌心却很柔软,在脸上轻轻抚摸时,好像在抚摸一件她爱惜之物。
  谢流忱想问她的手可曾洗过,竟然就这样来摸他的脸。
  但在梦中,他只能被迫观看,无法开口问这句话。
  她却说话了。
  “夫君真是貌美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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