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他也听到自己的声音,或者该说是“谢流忱”的声音。
  那声音里满是依恋与喜爱,像是要变成一只猫,蜷缩在她的手掌之下,任她抚弄。
  “韵时,那你再摸摸我吧。”
  ——
  谢流忱彻底醒了,今夜丫鬟给他留了一盏灯烛。
  他长发披散,在昏暗的烛光中静坐良久,回味着那个梦。
  梦中一切感触都是如此真实,再结合她嘲讽他时说的那一句“你可是要口口声声说爱我,很愿意被我抽两下的”。
  到了此时,他已无从抵赖,她认得他,或者该说,她认得他的前世。
  他们结为夫妻,他们曾经有过一段过往。
  他静静垂眼,恰好看见地上自己的倒影。
  这张脸曾被她的手抚摸过,被她看入眼里,被她亲口称赞。
  那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决裂?
  她为何……不再像梦里那样对他笑了?
  ——
  次日一早,崔韵时照旧去锁着谢流忱的房中,刚要摧残一下他的自尊心,行云进了屋。
  “小姐,白公子托人送来了礼物,还有两封信,传话的人说,这都是白公子在街上闲逛时看到的小玩意。”
  崔韵时便暂时将谢流忱抛在一边,转而拆开包裹,一件件地将东西取出来。
  行云在一旁道:“白公子真是粘人,前阵子三日便有一封书信送到我们这里,如今都变成三日两封了。”
  谢流忱听得神色渐冷。
  他可是清清白白,从没和任何女子有过一丝瓜葛,不像她,和别人都好到三日便有两封书信。
  这所谓的白公子一定是他梦中所见那只狐狸精,姿色尚可,但一股小家子做派,成日粘着崔韵时。
  她年纪轻,没见识过这种花招,把狐狸精都给宠上了天。
  崔韵时一提纸袋,从中掉出一串用红豆串成的手串。
  “嘶……”崔韵时一看就忍不住发出感叹,不是被白邈的相思之意打动了。
  而是因为这个红豆,它怎么颗颗都长出了绿芽,再晚些时候收到,这一串手串就要变得绿意盎然了。
  行云也沉默片刻,想通后道:“大概是路上太潮,所以发芽了吧。”
  崔韵时:“也对。”
  她又拿起白邈送来的一张弓试了试,弓弦紧绷,难以拉动,用的力气再大些,恐怕便会绷断。
  若挂在墙上做观赏之用倒是很美观,可若是当真上手射箭便不合适了。
  谢流忱凉凉开口:“白公子做事真是不大周全,你若要与他长长久久,看来要替他费不少心了。”
  “希望他值得你花在他身上的心思,否则,呵……”
  他还没呵完,就被崔韵时打断:“关你什么事。”
  她这般不客气,谢流忱却并不如何生气,只暗示道:“若是我要送给心上人礼物,定会挑选最好也最合适的,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又是发芽,又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崔韵时忙着一件件地看礼物,没功夫理会他,抬手就要将一块手帕塞进他嘴里去,把他的嘴堵上。
  谢流忱立刻就要闪躲,仍不敌她的蛮力。
  直到发觉口中的手帕带着她身上的淡香,他挣扎的力道才弱了下来。
  ——
  谢流忱拉扯了一下锁链。
  崔韵时和行云抱着礼物离开后,直到夜幕降临,整整一日,她都没有再来。
  和她昨日一学累了就来抽打他解压的情形完全不同。
  谢流忱忍不住在想,她现下在做什么,是不是仍在看白公子送她的那些破烂零碎,忙得没功夫来看他一眼。
  她明明可以得到更好更多的珍宝,她却选了白公子。
  他就在她眼前,她却念着那些个破烂。
  谢流忱心口堵得慌,被锁链锁着无事可做,只能想想她。
  他将两夜梦中有关她的画面拎出来,又与如今瞧着只有十六岁的她反复比对,发觉她怎么长都挺顺眼的。
  睡意渐渐上泛,他昨日硬撑着不愿睡着,不想梦见她,今日却想在这每夜必至的梦里得到更多有关于她,以及他们上一世的线索。
  他们为何会决裂,他们何时成的婚,如何相遇,她过得开心吗,有什么格外喜爱,或是想得到的东西?
  谢流忱的意识渐渐沉入不可知的梦境里。
  他模糊地想着,若是能满足她的愿望,她便能慢慢知晓他的好处与体贴,放弃那个白公子,转而将心思都落在他身上……
  ——
  谢流忱看见了许许多多个崔韵时。
  她对他笑得甜腻,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说:“她又在敷衍我。”
  她脸上挂着泪珠,眼底压着想要翻脸的凶狠,那个声音又说:“不该将她气成这样。”
  她提着嫁衣的裙角迈过门槛,站在屋中望着他远去,那个声音说:“她果然生气了。”
  他见到的崔韵时一个比一个年轻,面上的神情从虚伪的笑容变为好奇和傲慢。
  在家中池边洗刀的崔韵时、手执团扇,在月洞门前回头一望的崔韵时、在画舫上掀帘而出的崔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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