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若是翻到始祖那一代,那样一个蛮荒时代的献祭方法,能有哪个是正常的,要的祭品又怎会是简单之物。
  只怕光是听一听,都会觉得骇人至极。
  而且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起死回生更是无稽之谈,大巫说的这些和骗人有什么区别。
  就算她想要谢流忱的血,想引他上钩,可钓鱼也要搞个肥嫩的鱼饵,这样希望渺茫漫无边际的一个提议,谢流忱肯定不会同意。
  谢流忱:“我答应你。”
  裴若望:“啊?”
  ——
  赶往南池州的途中没出什么波折。
  经历了一个月的长途奔袭,大巫刚下马就说自己太累了,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说完她就躺在满是落叶的地上,闭上了眼。
  片刻后,她又爬了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裴若望看她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严肃许多,仿佛壳子里的人换了一个似的。
  一路上时常如此,有时他们问大巫话,她会用另一个声音一板一眼答道:“大巫不在此处,等她回来,我会转告她你们的问题。”
  裴若望大感莫名,谢流忱告诉他,大巫用一种特殊的蛊操纵了许许多多具与“她”有血脉联系的苗人。
  他们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无数条丝线都连向大巫一人。
  大巫的意识随时都能占据上风,借他们之口说话,他们的身体做事。
  这才是大巫屡屡逃脱成功的原因,大巫真正的身体不知身在何处。
  她本人从未跑出来冒险过。
  夜幕降临,谢流忱摘下一片长云叶,折成叶子舟放入湖中。
  这是他看着崔韵时折船学会的,那时她将他当作成归云,祝愿成归云岁岁平安。
  那只小舟行得极远,在湖面上划出长长一条水痕。
  裴若望看他表情不对,有心说点别的让气氛别那么古怪:“我们何时回京城?”
  “很快。”
  “当真?”
  “嗯,”谢流忱望着安然远去,驶向湖心的叶子舟,“待我得到‘启示’,我要回京解决一件事,而后才好去见她。”
  裴若望直觉他说的那件事会将谢家的天都给掀翻了。
  但那是之后的事,眼下这所谓的祭台才让他觉得难以安心,他在心中暗暗将之称为邪物。
  他劝解道:“在活人的世界谈来世是徒劳无功的,你想让她再有一世,想要再见她,用这份恩情抵消你们之间的怨仇,那更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打破谢流忱这种幻想,让他接受现实。
  谢流忱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我怎可能对她有恩。”
  “这原本便是我欠她的,我做任何事,都是我应做的,这怎么算得上恩情。”
  他生生世世都亏欠她,做任何弥补都像往湖里投入一粒石子。
  他喃喃道:“我的罪是赎不完的,在她面前,我永远抬不起头来。”
  ——
  次日,谢流忱去了一趟大巫的住处,过了两个时辰才回来,手臂上捆了一圈纱布。
  裴若望看他苍白如雪的脸色,问:“她放了你多少血?”
  “比我想像的要少。”
  裴若望不再多说,谢流忱心心念念那个虚无缥缈的“启示”,大巫别说要他的血,就算要他的肉他也会给。
  大巫倒是很守信,遵照约定,将他们带往祭台。
  从住处出来,裴若望向外望去,几十座山起伏连绵,有些地方的树木绿得发黑,让人一看就不想往里钻。
  大巫在前面带路,渐渐的,进到了日光稀薄的地段。
  此处树木蓊郁,明明是白日,日头却如同被熄灭了一般,阴沉沉的。
  直到跨过某条界线,仿佛以此为分割线,明明树木还是那么茂密,天光却能透进来了,身旁黑绿的树木也泛起淡淡的金色。
  裴若望几乎错觉有无形的力量在改变着这里的规则,本能地警惕起来,又不自觉被这无处不在的金色光芒影响,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他恍恍惚惚的,不知怎么的就被带到了祭台上。
  直到这时,那种玄妙的感觉才解除大半,裴若望清醒过来。
  大巫将一卷手册交给谢流忱,又指着地上铺满整座祭台的雕刻,道:“此中玄机,不可在人世中以口耳相传。”
  她对谢流忱眨眨眼,很快就离开了,身影仿佛一阵黑雾,很快便不知所踪。
  谢流忱看明白她的暗示,抖开了手上的这卷秘册。
  仔细看过后,他将之收起,卷到末尾时,
  动作忽然顿住。
  “怎么了?”
  谢流忱面露茫然:“……我总觉得,这手册似乎该是很长的,不该只有这么一段。”
  裴若望:“可能是你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吧。”
  来这的一路上,裴若望时时能闻见谢流忱身上的血腥味,可想而知他放了多少血给大巫。
  谢流忱在台上走来走去,终于指着一个手举莲叶,右手缠蛇的小童,道:“这手册上大致是说,要我将血盛满这片莲叶,便会得到答案。”
  “怎么又要你的血,我就说这祭台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