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她不能体会他的悲伤,不能理解他所谓的爱。
  此时两人的纠缠毫无意义,她也只能说几句话刺刺他而已。
  她有些许厌烦:“你该向前看,别再抓着我不放了,咱们就这样吧。”
  这句平淡的话却激起了谢流忱剧烈的反应,他从身后抱住她,手臂在她腰间收拢,越来越紧。
  他们之间的亲密举止仅有寥寥数次,在他突然说爱她之前,他连直接触碰她的肌肤都不愿意。
  崔韵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刚要推开他,就听他声音颤抖地在她耳边说:“你要是不在我前面,我怎么向前看。”
  他的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悲伤,混乱地重复道:“我想要留住的人都被我毁掉了,我怎么向前看。”
  崔韵时不想听他说没用的废话,开始挣开他的束缚。
  谢流忱一动不动,就像要把自己捆在她身上一样。
  崔韵时生了气,一脚踩在他的鞋上,他也咬牙不肯动一下。
  她最恨他这样耍无赖,上一回也是这样,简直是条不讲道理的倔狗。
  她当然可以用力把他的骨头扭断,脚趾踩断,可是那样就太过了。
  到头来,束手束脚的又只有她,他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挣扎之中,崔韵时忽然闻到血腥味,她猛然想起手里还有他刚给她的刀。
  她赶紧松手,刀掉落在地,刀刃上几线血迹蜿蜒。
  崔韵时真是要气死了,他这不是要把受伤的事赖她身上吗?
  她忍着怒火抓起他的左手,果然被纵横划出了十几道小口子。
  难怪他刚刚死命揽住她的时候身体还在颤抖,原来是疼得瑟瑟发抖。
  “你被割到了不会叫吗,你不是娇气得要命吗?”她把那句你别装可怜忍回去,气得想像蟾蜍一样跳一圈,再大叫两声。
  谢流忱却在这时松开了她,想了一会才说:“那样你肯定会让我松开手,而后趁机走开。”
  崔韵时用眼神无声地骂他:那你现在怎么自己松开手了,你脑子真是有问题。
  谢流忱笑了一下:“因为我发现你在关心我,你现在不会抛下我走掉,所以就松手了。”
  崔韵
  时真想一脚把他踹湖里去。
  她愤怒转身,进了船舱,问侍女要了一些船上备着的纱布和止血散,给他包扎完,打结时都是狠狠地一勒。
  谢流忱却笑着感谢她:“你对我真好,你还会给我止血。”
  崔韵时警告道:“你现在最好闭嘴,我已经快忍不住,马上要变成不好的人了。”
  谢流忱忽然又抱住她,这一次的拥抱却很轻,轻得像刚才他滴落在她手上的血,几乎没有重量。
  他如同叹息地说:“你不会的,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也是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
  ——
  崔韵时发现谢流忱比她想的更能装模作样。
  他们在画舫上都闹成那样了,一下船,谢流忱就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还能继续带着她上一品楼吃饭,而后又四处转了一通。
  他脸皮这么厚,难怪平日过得悠哉游哉的。
  夜已深,谢流忱送她回到松声院。
  崔韵时站定,看着显然是想在她这里过夜的谢流忱,心想等会看你还有没有这个脸皮。
  她指着他的脸,关切道:“以后就不要用这种粉敷面了,一点都不防水。”
  她掏出一把袖镜,亮在他面前,让他好好照照:“你在画舫上哭的时候,脸上的粉都被泪水冲刷了,看,你脸上现在是一道一道的粉痕,你今晚就是顶着这张脸到处走的。”
  谢流忱只往镜中看了一眼,便很干脆地从她面前消失。
  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她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了大大的三个字:好想死。
  崔韵时幸灾乐祸,等他走远了才大笑出声。
  大概是因为他出了大丑,接下来连着两日他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看来他的脸皮厚得不是很均匀,这样一件小事就能打穿他的自信。
  第三日的时候,崔韵时去给明仪郡主请安,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明仪郡主动作奇快,当真为她请到了太后准许她与谢流忱和离的懿旨。
  郡主十分贴心,都已经帮她在衙门里走完流程,更改好户籍,如今他们俩已经完全解除了夫妻关系。
  崔韵时看着座上的郡主嘴唇一开一合,她却几乎没怎么听进去,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恢复自由身了,她再也不是谢流忱的妻子了。
  迟来的狂喜将她冲得头晕目眩,差点在郡主说话的时候发出不得体的笑声。
  她从清晖院出来,连走路都觉得轻飘飘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真是太好了,她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
  直到她绕过上回明仪郡主听戏的地方,经过照月楼下,听到楼中有阵散漫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要出来。
  崔韵时不经意地抬头一望,便看见楼上的人是谢燕拾。
  只见她临窗而立,窗边摆着盆开得正盛的花,却遮掩不住她面上的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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