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邓延年不敢闭眼,因为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之后,水鬼们那双可怖的双目仍旧会出现。
  不一会儿,邓延年叫得筋疲力尽,浑身僵硬。
  他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是在一辆铺着柔软坐垫和地毯的马车车厢里。马车咕噜噜地兀自往前走着,车厢里除了他自已,没有别人。
  他揉了揉眼睛,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
  一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一身玄色长衣,袖口处两条鲤鱼活灵活现,腰间还戴着一柄窄面短刀。
  邓延年礼貌地问道:“请问侠土是哪位?”
  侠土不答,留给他一个挺直的背影。
  “嘶——”
  邓延年按了按额角,不知为何感觉脑袋昏的很,有种怎么睡也不够的眩晕感。
  他是被人下药了吗?
  邓延年突然想起来,今天来送饭的并不是往日那个殷勤的小狱卒,而是是从未谋面的马脸大汉。
  那个包子......
  他就说,今天的伙食怎么改善了,从馒头变成了包子,还有肉馅。
  “你到底是谁?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邓延年努力抬着脑袋,迎着刺眼的阳光盯着那个玄色的背影。
  侠土终于出了声:“你的东西都在马车上,你看看,应该没有遗漏。”
  邓延年愣了愣,才意识到侠土说了什么,无力地放下帘子。
  他环视了一眼车厢内部,发现角落里放着一个灰色的包袱,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匆忙打开包袱。
  包袱里放着三两件衣物,衣物里包着他浑身上下仅有的八千两银票——熙莲临终时交给他的,底下压着几只邓家的抱残镖。
  他拿起包袱,才看到包袱下还压着盘好的龙脊鞭。
  邓延年再次撩开帘子,费劲将头伸了出去:“侠土,请问尊姓大名?”
  马背上背对着他的侠土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勾了勾,缓缓启唇:
  “贯丘也。”
  第103章 世家秘闻8
  邓延年自有记忆起,他就只在腾海洞那方天地里待过。除了祖母经常提起的依岱县,就别无记忆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个贯丘也迎着太阳初升的东方行进处是哪里,他对自已的未来迷茫极了。
  祖母说他是举世无双的除妖师,一出生就背负了伟大的使命。
  但腾海洞仅存的几户人家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里,除了惊惧就只剩下嫌恶了。年幼无知坐井观天的他并不懂这是为什么。
  他也曾多次明里暗里地问祖母,但从来都是轻轻揭过,告诉他以后长大就知道了。
  他紧紧抱着包袱坐在颠簸的马车上。
  没多久就发病了。
  那些水鬼大声叫嚣着,从车底处,从帘子外,从怀里的包袱中,争相涌出。
  他吓得大声哀嚎,嚷嚷着救命。
  突然间,马车急刹,邓延年因为惯性往前滚去,一头撞向密密麻麻的水鬼堆里。
  轻薄的帘子被掀了起来,这回伴着烈阳照进来的,是贯丘也高耸的眉骨和犀利的视线。
  “有鬼!有鬼啊啊啊!!”
  邓延年狼狈从底下爬起来,看得贯丘也连连摇头。
  昔日威风凛凛战斗力爆表的除妖师,到现如今只剩下一棵独苗苗不说,还弱的可怕。
  贯丘也问:“哪里有鬼?”
  邓延年小心翼翼地说:“都是.......都是,到处都是。”
  贯丘也的眼神暗了暗。
  邓延年到底没爬起来,手脚并用蹭了两步抱住了贯丘也的腿......
  只听得一声利器出鞘声,邓延年猛地抬头看向贯丘也。
  贯丘也祭出短刀,用力在车厢里挥舞了好几下,特地在车壁上留下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尔后利落收刀。
  贯丘也低头看向少年的头顶,有几根白发掺杂分外显眼:“好了,没事了,我都杀了。”
  邓延年的视线一直盯着贯丘也的刀。
  好像真的如他所说,周围的水鬼都消失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贯丘也问道:“你还想抱多久?”
  冷不丁的低沉嗓音在邓延年头顶响起,他慢吞吞地撒开了这个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
  “坐好,启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贯丘也潇洒转头,邓延年从帘子的缝隙里瞧着他跨上马背,短喝一声口令勒马前行。
  时间不多?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算了,还是睡一会儿吧,挣扎使他筋疲力尽。
  邓延年紧紧靠着身后方才短刀划过的刀痕,凹凸不平的触感,此时此刻给了他莫大的安定。
  他枕着还算柔软的包袱,侧躺下来,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沉入睡梦之中。
  邓延年在马车上度过了冗长的半个多月,期间的吃喝拉撒全靠贯丘也一人安排。
  贯丘也那把威风凛凛的刀也不是每次都有效的,邓延年仍然鬼叫着四处乱窜。
  这么几次之后,他就卧床不起了。
  风寒。
  贯丘也不懂,明明六月春风的时候,也没落水湿身,怎么就风寒了?
  不得已之下,贯丘也只好暂缓赶路,拐进了途经的一座城,打算给邓延年这个病秧子找个大夫。
  正午的太阳大咧咧地冒出头,烘得车厢里活像个蒸炉,邓延年却躺在柔软的坐垫上,全身裹紧了薄被冷得瑟瑟发抖。
  高坐在马背上的贯丘也摸了摸后脑勺,嘶——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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