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所以,这就是邓良霁迟迟不肯娶妻的缘故吗?
  巫奴捂住了嘴:“所以你爹......”
  后半句巫奴没说,沈寿也没说,一时之间俩人心里百味杂陈,舌尖溢上苦味儿。他们一直以为,只是他爹还在临潼被囚禁,他不想让自已有更多的软肋和把柄被妖王拿捏,所以邓良霁才没成家,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深层的原因。
  正当一阵低迷的情绪弥漫在众人之间时,贺於菟浑厚的嗓音骤然打断了这场无言的伤春悲秋:“师父,既然当年妖王已死,魂骨分离,那现在临潼里头那个是?”
  邓良霁冷笑一声:“你当那颗流火珠去哪儿了?妖王分身千万,得了流火珠就得了原本功力的四分之一,重铸肉身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
  第102章 世家秘闻7
  “什么?!妖王是怎么拿回流火珠的?”贺於菟张大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茹承闫抢在邓良霁说话前沉声道:“关键可能就在朱熙莲的孙子身上。”
  邓良霁朝他点了点头,“没错,朱熙莲的孙子,邓思源的儿子邓延年,就是那短命的孩子。一切啊,都是因果轮回报应啊......”
  瘦削的男人闭了闭眼,茹承闫好像看到他背后的脊梁又弯了些。
  邓良霁:“当年,邓延年的娘生下他之后就走啦,留下熙莲和这苦命的孩子相依为命。”
  ......
  那一年,熙莲在儿媳妇产房门口站的笔直,着一件素色的衣裳,在日出日落里佁然不动,连她都觉得自已像一块雕塑。
  她心中的期盼远远超过了身上的疲累。
  丈夫早逝,儿子也活不长,甚至没来得及看子嗣绵延。熙莲觉得,她这一生就是天煞孤星的烂命。可是她太不情愿去死了,这些孩子身上都流着孟源的血,孟源护了她几年,她想用余生护着他的血脉。
  终于在夜过三更时,断断续续的孩啼声从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传来。熙莲发麻的脚不自觉往前挪了一步,僵硬的嘴角勉强地扯出一抹笑。
  希望这孩子长命百岁,能活到给她养老送终,朱熙莲给孙子取名延年。
  她对于这个连夜被娘家接走的儿媳一点儿表示都没有,甚至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她满眼爱意,紧紧抱着吃奶的小娃娃,蜗居在腾海洞那个她同孟源大婚的小院里,陪他慢慢长大。
  族史到这里,娟秀的字迹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龙飞凤舞的字迹。
  邓延年顺利长到十八岁,他离开了腾海洞——因为祖母故去,朱熙莲死了。
  熙莲终于如愿,邓延年活到了她合眼之时。
  邓延年和祖母相依为命十八载,终是厌倦了冷清的腾海洞,前往祖母曾无数次提到过的依岱城。
  他抵达依岱城的第一天就发了疯,在大街上披头散发大喊有水鬼,百姓们避之不及。
  距离西征之战已过六十年,威风凛凛的邓家已被天下人所铭记。
  很快便有人将他认了出来,把他当成疯子抓了起来,囚禁在衙门的地牢里。
  邓延年身在牢狱,并未清醒,甚至变本加厉,牢房的木桩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他十指拼命在阻挡他出逃的木桩上抓挠。
  依岱城有一狱卒,他在祖辈讲述的传奇故事中,从小便对当年的西征之战尤为崇拜,狱卒做梦都没想到闻名天下的除妖师会落在他手上。
  狱卒好吃好喝地供着牢里这尊时常发疯的大神。
  是的,邓延年偶尔还是有清醒的时候,或者说,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看得见这些脑袋上挂满水藻面目狰狞的水鬼们的,尤其是无论他闭眼还是睁眼都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瞳,冷得吓人。
  这些水鬼就像是间歇性打开的地狱之门,有时在深夜梦魇中露出爪牙,有时在白日炎炎下疾驰奔走。
  邓延年勉强爬到桌案边,水鬼按住了碗边的筷子,于是他立马放弃,伸出手如同火中取栗般极快速地抓了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味同嚼蜡,艰难下咽。
  另一只水鬼贴上来,伸出湿漉漉的长舌舔舐了一口邓延年的脸,后者惊恐地拼命蹬着双腿往后蹭,企图离这水鬼远点儿,连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掉到地上都顾不上理会。
  邓延年的后背已经抵上了困住他的木桩,他退无可退了。
  但水鬼还在往他跟前凑,那双巨大的,漆黑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让邓延年有种直觉,他永远无法逃离。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水鬼的长舌再次触碰到邓延年的嘴唇时,他终于忍不住,张嘴尖叫起来。
  甬道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邓延年闻声转过头去,欲向来人求救。
  不是那个眼里泛着光的小狱卒,是一个马脸大汉。
  邓延年举到半空的手又无力垂了下去,他恍惚间好像听见狱卒说,再鬼叫就将他牙齿拔了舌头剁了。
  邓延年并未住口,反而变本加厉,两只水鬼都凑到他跟前了。
  你们都看不见吗?
  邓延年在发疯和去死之间选择了徒劳无功地解释,他拼尽全力想让周围的人知道围绕在他身边的水鬼怪物。
  意料之中的无济于事。
  那马脸大汉骂骂咧咧地走远了,临走前还用手中的鞭子甩向癫狂大叫的邓延年,却因为后者已经蜷缩到角落去了,鞭子不够长没碰到人。
  在他眼前拥挤的水鬼们已经多到狭窄的牢房里站不下了,木桩外也有,发霉的房梁上也有,光滑的墙壁上也有,到处都是,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一点儿空隙都没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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