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多少事 第1231节
否则未来长安人口日益增多，粮食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第一九九七章 同车而行，浅论女官
即使是盛唐时期，将洛阳东都改为神都，甚至一度常驻洛阳，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够让偌大的朝廷体系更近、更廉价的获取粮食。
此所谓“就食洛阳”。
杜英不知道自己的长安未来会不会面对这样的问题，但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要尽快让长安的经济地位更高。
随着人口的增长，带动市场需求量的提高，粮食的短缺是难以避免的。
而经济地位提高所伴随的交通更发达和商队更多，导致货物的转运和来源量更大，自然会降低物价。
当然，整个西域的平定，带给杜英的好处也远远不止这些，从小处说，已经在西域发展壮大的佛门能够顺着河西走廊畅通无阻的进入中原，从而和本土抢占良田、逃避赋税，早就已经失去了佛门本味的佛教相抗衡，让整个佛门气氛为之一肃。
从大处说，海路连通整个世界，在现阶段仍然还存在很多困难，中原这边，出了会稽郡向南，沿海还都只是有零零星星的村寨而已，过了交州，更是寻找不到几个定居点，更不要说沿着海岸线一路奔向西方了。
因此未来无论是商队还是军队，想要西行，少不得还得经过陆路，西域是故土、是跳板，自然需要尽快拿下、大力开发。
尤其是现在西方的强大敌人都还没有崛起、高原上的吐蕃都还只是河谷之中的几个小部落，杜英所面对的本来就是比大唐更好的开局。
邓羌高兴的领命离开，杜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建康府的这段时间，把这个猛将也憋坏了，现在自然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
只期望桓冲能够约束得了邓羌和张蚝这两员猛将吧。
想到这里，杜英忍不住琢磨，到底派谁去主政西域最好。毕竟打下来容易，想要处理好西域同样不小的民族差异和矛盾，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一时间心里面还拿捏不定人选，就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大王，宫中太后召见。”
杜英愣了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色向晚，太后什么意思？
不过杜英倒也不害怕一介女流还能翻起来什么风浪，在建康宫中不行，在这洛阳宫室之中，里里外外都已经是杜英的人了，其和囚犯没有什么区别。
但杜英也不会大大咧咧的直接去，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马上就要天下易主，自己的名声不能有半点儿的差池。
所以杜英随手到侧厢中薅了一个当值女官。
有女官陪着，这就是公事公办。
结果片刻之后，马车旁边，杜英和何法倪面面相觑。
杜英无奈的问道：
“今天是你当值？”
“嗯······”何法倪一想到要独自和杜英坐在车厢之中，自然是有些尴尬的，而又要入宫面见太后，自然更尴尬，毕竟在建康府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选为皇后，所以褚太后算是她的准婆婆来着。
“不想去就算了，余让福儿过来。”杜英皱眉。
“殿下忙了一天了，刚刚休息一会儿。”何法倪摇头说道，“下官可以的。”
“上车吧。”
马车行使的很平稳，不过坐在杜英不远处的何法倪，一颗心却在摇摇晃晃。
杜英正在看公文的手微微落下些，瞥了一眼脊背挺得笔直的高挑清丽身影，无奈的说道：
“你是秦王府的女官，未来也是这天下女官署的女官，不是谁的附庸，也不是谁的礼物。
本王设立女官，不是为了给自己选女人，如果那样的话，直接去选秀女不好么？男人是喜欢有才华的不假，但是本王身边有才华的妻妾已经很多了，所以要选也是选漂亮的，摆在家里当花瓶也好啊，又不是养不起。
选拔女官、抛头露面，参与到国家大事的管理和监督之中，是为了让原本在深宅大院里，一生都只能相夫教子、一眼望得到终点的女子们，有一个施展才华和抱负的机会。
当然就朝廷本身来说，朝廷能够在选拔任免人才的时候，在处理有关于妇孺的政策时，都有了更多的选择。同时现在天下最缺的就是人，若是选拔一部分女子任事，那么自然也能够让更多的男子从事与农耕、工商之中。
未来本王还打算将女官从单独的女官署分散到各个部门中去，与男子无二，共商国是。因此只要你愿意在女官署或者秘书监之中好好做，前程可期。
无须强迫自己、虚与委蛇，攀附于本王。本王很清楚何家想要让你做什么。
否则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小姑娘不可能、也不会有胆子天天在本王面前晃来晃去，又怕的跟什么似的。
就算是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也是你情我愿，与何家无关，本王也不会因此就偏袒和宽恕何家，那是何家之前的野心作祟、拿捏不清，最终犯下的罪过，甚至不思悔改，还想要通过枕边风为自己换取宽恕，对于他们，本王不增加责罚就算好的了。
所以尔可清楚？”
何法倪打了一个激灵，没想到杜英竟然直截了当的提到这件事，几乎等于把她的小心思直接扯出来，丢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让她恨不得直接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抿了抿唇，何法倪断断续续的说道：
“妾，妾身······”
杜英微笑着说道：
“无妨，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不急于一时。”
“好。”
偷眼看了一下重新捧起公文的男子，何法倪也惊讶于杜英方才所说的这般规划，原来在他的心中，女官不只局限于现在的规模，未来还要遍布朝廷部衙的各个角落，那时候，女子真的能够享受和男子相同的权力、尊重、地位和财富，实现自己的自由。
而不是不管读书认字多少、诗词歌赋如何，最终都只能成为家族联姻、结交权贵的牺牲品，甚至有可能女子也能够选择自己的爱情，寻找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这般话，从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大家认为她有胆量，但是痴人说梦也。
可是从杜英的口中说出来，何法倪很清楚，这位秦王殿下说一不二，既然有这样的想法、能够这样说出来，那么未来也定然会这样做。
这是怎样的眼光和魄力？
这般男子，当真是有让人为之痴迷的魔力。
也难怪诸如谢姊姊那般江左不世出的才女，也会为之倾倒。
第一九九八章 沐浴后的太后
鬼使神差一样，何法倪突然开口问道：
“大王，属下有一事不明。若是女子能够和男子同朝为官，并无贵贱之别，那是不是女子也能够决定自己的婚配嫁属，追求心上人？”
“如何不能呢？”杜英随口回答。
来了这一遭，一些糟粕自然是要废除的，若是一切如旧，那杜英还来做什么，来享受三从四德的？
当然了，既定的事实也没有必要改变，整个扭转和演变的过程也定然是循序渐进的，时代不一样、人的想法和认知也不一样，杜英自然要避免走极端，顺着百姓和舆论所能接受的程度来。
闻言，何法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旋即低下头。
只不过杜英的目光本就没有落在公文上，依旧捕捉到了这刹那的娇花含苞，顿时在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停下，杜英刚要下车，想到了什么：
“方才忘了说，把目前各州刺史的履历、风评整理一下，明天交给我。”
“哦？哦哦！”何法倪忙不迭的点头。
“跟在余身边，可不能轻易走神啊。”杜英打趣一声。
马车已经行到了宫城内，太后的寝宫就安顿在皇宫一侧，杜英对此自然是很熟悉的，之前他在洛阳的时候就居住在此，是中朝时的皇族府邸。
沿着回廊直接走进去，杜英也算是轻车熟路。
这一路北上，杜英也没少在简陋的环境下面见陛下和太后，相比之下，这府邸已经算精致的了。
“臣参见太后。”
“秦王来了？请入座。”太后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
脚步声响起，褚太后从屏风后转出来，秀发披散、衣袍松散，一向白皙的脸颊此时红扑扑的，显然是刚刚沐浴完，少了几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女子的娇弱。
杜英的脑海中没来由的直接浮现出一句诗：
娇儿扶起弱无力。
不过太后身边也没有婢女扶着，倒是杜英身边还带着一个小跟班。
“这是······何家姑娘？”太后看着眼熟。
何法倪被选为皇后之后，虽然没有成亲，但已经入宫见过了太后，此时两人大眼瞪小眼，自然都有些尴尬，不过何法倪早就已经纠结了一路了，此时倒还好，一低头，直接摊开一本空白文书，抽出来自己插在秀发上的细细炭笔，直接打算做记录。
秘书监出身的女官，对自己的本职工作自然非常娴熟。
褚太后则一时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英没有过多打量沐浴之后的褚太后，太后这么一个寡妇，大半夜的，沐浴之后前来接见年轻的男子，不管怎么说都不妥当。
而褚太后临朝垂帘这么多年，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礼节制度都不懂的，平日里上朝都还要垂下珠帘呢，因此杜英心里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太后肯定是没想好事。
只是不知道是打算发展一下两个人的关系，从而留一条后路，还是打算仙人跳，直接给杜英泼一盆脏水。
大抵是前者了，毕竟周边全都是杜英的人，也不可能有人在杜英箭在弦上的时候冲进来。
还好我带了一个小跟班······杜英心里侥幸的想。
现在正是三请三让即将推动的时候，杜英绝对不能做出半点儿让步，因此能不碰坚决不碰，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就算是不让碰，她也拦不住。
“本宫漏夜召见秦王入宫，是因为已经陆陆续续有臣工送上奏章，劝动陛下禅让。
收复中原、还于旧都，秦王功劳之高，自中朝建立迄今无人能比。而我母子，自主持朝政以来，只能说无功无过，全赖诸位臣工用命。
因此和秦王相比，陛下以及本宫，若群星相比于皓月，差之远矣，若是禅让，也是理所应当的。”褚太后缓缓说道，一直盯着杜英的眼睛，“因此本宫也想知道，秦王是怎么想的？”
杜英心里已经明白，太后这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把自己“骗”过来，现在一发现时机不合适，直接开始演戏，那杜英自然也不介意陪着演，当即站起来，作揖到底：
“臣万死！
臣自起兵关中之后，兢兢业业，只为能光复社稷、北伐中原。如今胡尘散尽，天下清平，臣唯一未能解甲归田之因，盖因江山残破、百姓穷苦，身居高位，还想为百姓做一些实事而已。
今日摄政，也完全仰仗于太后、陛下和万民之信任。因此臣何德何能？万万没有想要取代陛下之意！”
褚太后：······
而乖巧坐在杜英身后的何法倪奋笔疾书，甚至还在最后简单两三笔勾勒出来了杜英的形象。
谦卑、恭敬，当真是司马氏之良臣也！
“秦王太谦虚了。”褚太后起身，直接走到杜英身前，伸手托住杜英的手臂，将杜英扶起来，“陛下和本宫心意已决，天下人心所向，所以秦王莫要推辞。”
太后已经近在咫尺，湿漉漉的秀发垂在肩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意，直扑入杜英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