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宴叹了口气,即使被她吻得心脏痕痒生疼,也依旧没舍得推开她,只是悄悄攥紧了拳,反复告诉自己不能沉溺在这份不堪里。
  那条禁忌的边界线一旦被突破,等待他的将是无可挽回地坠入深渊。
  “……我送你回家吧。”陈宴将她手里未尽的酒夺走,放回到桌上,看了眼腕上的石英表,现在是凌晨两点。
  他订的机票是早上六点,还有四个小时,送林玄回家应该绰绰有余。
  他反复告诉自己,自己这样的行为并非是还喜欢,只是不忍心留她一个人醉醺醺地倒在酒吧罢了。
  即使换作是其他普通朋友,他也会这么做。
  陈宴搭着林玄的肩,将她一只手绕在自己肩上,想要搀扶她起身,可怎么拽林玄都没有离开过那座沙发。
  他看出来了林玄并不想走,却又害怕用力扯疼了她的手,只好弯下腰来将她打横抱起,“住址,我送你回去。”
  林玄又再次将手圈在他的脖颈,迷瞪着眼伸手点点他桃花眼下的泪痣,“嗯。你真的很像他。”
  “……”陈宴腾不出手,只好由着她一遍遍触摸自己眼下的痣,以及耳垂上的十字架吊饰。
  “你信教吗?”林玄半梦半醒,指尖捻着那吊坠不放。
  陈宴本想否认,却又不想让她分辨出自己的身份,只好应了声“嗯”。
  从前两人在一起时,陈宴就知道林玄患有严重的“面孔失认症”,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的病情又再次恶化了。
  这次他确信,林玄回国后确实过得不算开心。
  也不知道她那丈夫是干什么吃的。
  “噢。”林玄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缩回了手,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他不信教。”
  “住址。”陈宴没有搭话,只重复地询问她住址。
  “你试过一。夜。情吗?”
  “……?什么?”陈宴咽了口口水,看着怀里的林玄悄悄解开了他胸口的衬衫纽扣,眉头紧锁,“别闹,把住址给我,我送你回去。”
  林玄歪了歪脑袋,伸手搓弄他柔软的耳垂,指尖一点点从耳后划落到他衣领微敞的胸前。
  她吻上陈宴偏侧的脸,又再次紧盯着陈宴那双青绿色的浅瞳。
  “你,”陈宴欲言又止,对她突如其来的脸颊吻感到无所适从。
  “你来救我,不就是想和我做吗?”她嘴角的笑意泛着苦涩,“不然你跟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我?”
  “又或者……那些人根本就跟你认识,是一伙的,对吗?”
  面对林玄无稽的指控,陈宴瞬间被气得哑口无言。
  他没办法将那些委屈告诉林玄,只能苍白无力地应她“不是”。
  “我不在乎……”林玄直截了当地打断了陈宴,“因为……”
  “你很像他,而我,恰好很想他。”
  海边的风将热气席卷上岸,仿佛能顺着他的肌肤将热意传递到他心尖,陈宴抱着林玄在路旁的灯柱下沉默良久。
  灌入耳廓的本该是浪潮声,可如今陈宴却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在坚守的念头动摇的下一秒,林玄的指尖点了点男人略微隆起的胸口。
  “它已经出卖你了哦。”
  -
  酒店固有的纯白被褥与软绵的枕头,像个极有力的防护垫,能够很好地承接住林玄身心上的压力,紧贴着她赤/。裸的身躯,将昏睡的她温柔地包裹住。
  可今夜的陈宴却注定无眠。
  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远眺这座将息的城,妄想从一片昏暗中探寻到林玄生活的轨迹。然而这座城似乎并不欢迎他的到来,目光所及之处都黑漆漆的,只有远方海边的灯塔仍在闪烁。
  此情此景,似乎的确很适合来上一口烟。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吸烟的习惯。
  他只能眼看着暮色渐散,海边泛起片片橙色的浪花。伫立在窗前的身影久违地动了动,回过身看向熟睡的林玄。
  林玄黑色的长卷发散乱地落在枕头上,她侧身搂着一角被子,紧蹙着细眉,偶有几声呜咽。
  陈宴躬身去拿放在她身侧床头柜充电的手机,翻阅助理给他发的今天会议议程的文件,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又看了眼面前熟睡的林玄。
  天要亮了,再不去机场就来不及了。
  可他似乎刚刚才察觉到自己滋生已久的贪念,已经逐渐蔓延了他的全身,像是脚上长出了无形的藤蔓,牵扯着他的每一次行动。
  只见一面不够。
  远远不够。
  林玄对陈宴来说,就像他稳定的生活中出现的唯一有效的致幻剂,令他沉迷,让他上瘾。
  鬼使神差般的,陈宴俯身抚摸林玄脑袋,亲吻过她额头。
  这个吻似乎延续了很久,她的额头被房间里的空调吹得冷冰冰的,以至于陈宴那双温热的手刚贴上去,她的眉头就渐渐舒展开,露出惬意的笑。
  他要走了,他该走的。
  陈宴的薄唇刚刚离开林玄的额头,她便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他不忍心看她这副模样,于是手依旧轻轻压在方才亲吻她那处,迟迟没有放开。他的指腹摩挲着林玄的额头,嵌入秀发的四指像被羁绊狠狠纠缠。
  陈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凌晨五点,苦涩地勾了勾嘴角,又默默地缩回了手。
  他起身将窗前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取下,搭在自己小臂上,拖着行李箱再次路过床铺,他却忍住了没去看林玄。
  他的确一直对自己的自控力颇为自豪,可他也知道,如果现在再看林玄一眼,他一定会忍不住改签机票留下来陪她。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林玄好像总是知道如何有效钳制住陈宴的心,即便是在睡梦中。
  陈宴稍稍抬眼,只看了一眼林玄踢翻被子后露出的脚趾,雪白的脚背紧贴着床单,看上去极其放松——
  她的确还在梦乡。
  脚步并没有多作停留,男人依旧咬着牙往门口行进。
  “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抛下我了吗……”
  “……”
  陈宴愣住了。
  这话他的的确确说过——
  可那是两人仍是夫妻关系的四年前。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他毅然决然地握上冰冷的门把手,却又再次停滞。
  明明昨夜抱着林玄时,还能够用两个指头轻松按下的门把手,此刻却变得格外沉重,以至于他感觉自己的掌心完全没办法用力。
  “……”陈宴垂眸,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掌从门把手上挪开。
  门锁的“咔嗒”声再次在房间里回响。
  他拿出手机,揿下一句回复:
  “私事还需要些时间处理,会议推迟两天。”
  再为她破例一次,最后一次。
  手机重新被放在了床头柜上,陈宴蹲下身替林玄将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脑后,好让他看得清楚她的模样。
  她的睡相,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林玄的手忽而攀上陈宴的小臂,拽着他的手,在他掌心里睡熟。陈宴的掌根只轻轻一握,她的脸颊肉便成团地陷入他的手心。
  陈宴眉宇渐舒,俯身揿下床头的遮光帘开关,又回身在黑暗中亲吻她的秀发,轻声道:
  “早安。”
  房间因遮光帘而沉入了一片昏暗,偌大的套房里只有空调呼啸而出的风声,以及林玄不时发出的嘤咛。
  一夜未眠,即使被林玄压着手臂有些不适,陈宴依旧很快地遁入梦境。
  林玄的身子被被子包裹,像只小虾般弓着腰,侧身睡着;而陈宴则是隔着被子,抱着林玄,一手被她枕着,一手搂在她腰间,身体紧贴着她睡熟。
  偶有几次林玄惊醒,便转过身搂住陈宴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胸口,鼻子忍不住反复剐蹭。来回蹭了几回,仍不知餍足,林玄仰着脑袋朝上摸索,从他的喉结一路吻上嘴唇。
  陈宴觉浅,自然能感觉到林玄的亲昵的举止,却自私地不想加以阻止。
  好像只要不离开这间房,他的那些逾矩都不会被外人看见,都是被世俗默许的——
  即使是与有夫之妇的一夜情。
  然而陈宴并未在这份偷欢中窃取到多少欢愉,他很快就意识到——
  她既然可以找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做替身,自然这个男人也未必非得是他。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到底又跟多少个男人有过瓜葛?
  他的醋意被林玄突如其来的吻打断,紧闭的唇齿将那条不知分寸的舌头拒之门外,像是他对林玄无声的抗议。
  寻不着那处柔软的林玄怔了怔,有些迷茫地轻声问询问:“老公?”
  “……”
  陈宴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失控,他尽力地想要压抑自己胸口的愤怒,却依旧于事无补。
  他缓缓松开了环抱林玄的手,又被林玄猛地拉了回去。
  陈宴的手隔着被子,压在林玄的侧腰上,像是凝固在那处一般,迟迟没脱离林玄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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