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亲那些嘘寒问暖,无非是与父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探她什么时候愿意低头回家认错罢了。
  他们笃定林玄没了家里的经济支持,在外边绝对坚持不到两个月就会乖乖回家做他们的金丝雀。
  然而今年已经是林玄离开家的第二个年头。
  她在某些时候总是固执得可怕,决定了的事无论结果好坏,都不会再反悔。
  她在南城开了家个人工作室,通过闺蜜的人脉,将作品定向供给开中古店的朋友。偶尔会有些私人买家购入她的作品,但依旧入不敷支。
  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想过要回到那个牢笼。
  林玄难得获得一片安宁,烈酒虽灼烧着她本就虚弱的身子,却偏偏是她逃离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的唯一船票。
  她就这样半梦半醒地昏醉在酒吧阴暗的角落,直到面前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她才缓缓睁了睁眼。
  她猜测,这大汉该是替刚刚那群被她灌得烂醉的男人出气的。
  只不过她望着对方来势汹汹,想必美人计未必能奏效,便故意迎上前去,用掌根抵住对方的胸口,挤出两滴眼泪来,“怎么这么凶呢?出来玩,不是最重要愿赌服输吗?”
  “少给我来这套!我可不惯着你!反正今天钱是没有了,你要么乖乖地把那一桌的账结了,要么就等我打完你再乖乖把账结了。”说罢对方就将十指交叉,掰得指节啪啪作响。
  林玄强撑着笑意,刚刚她就已经摸到对方的肌肉不少,靠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又软下来一边说一边朝人多的地方退,“结账而已,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嘛。我结还不行嘛?”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早已翻了无数个白眼,腹诽着真是一帮又菜又爱玩的废物,酒桌游戏输了居然还寻思着用暴力赖账。
  她原想着先稳住对方的情绪,再趁机溜走。
  可没曾想对方早已看穿了她的企图,拽着她的胳膊便要朝她脸上打去,嘴里还不忘揶揄她:“跑什么?刚刚玩游戏的时候不是得意得很?嗯?”
  林玄心里一怵,还没等对方的拳头打过来,便被另一只手狠狠地拽进了怀里。
  她像是被荡进了一片密林里,对方的香气一瞬便将她的意识抽离出来。
  柑橘檀香的香味撩人,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前夫,陈宴,从前最爱用的便是这个味道的香水。
  男人将她护在了身后,她只得愣怔地站在他的身后望他。
  深蓝的长袖衬衫被卷起了半截袖子,束在男人有些紧实的小臂上。
  酒吧摇曳的灯光不时从他身上晃过,单边耳垂上吊挂的十字架分外惹眼。
  酒醉迷人眼,林玄看不太清男人的脸,可她看得出,他身上健硕的肌肉不假。
  男人胸脯隆起的胸肌,几乎要将合身的衬衫撑开。
  即使背过身去,她也会被他的宽肩窄腰所吸引。
  妥妥的倒三角身材。
  “账我可以替你们付,但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嗓音低沉却富有磁性,像是将她勾回到四年前的英国——
  那时,陈宴还在她身边。
  对方的神情显然透着几丝不屑,可很快便被男人的掌心折服。
  林玄看来难以招架的拳头,就这样被对方温和地握在了掌心,然后折断了桡骨。
  一米八的大汉就这样疼得直嗷叫,男人却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只从皮夹中取了几张纸币摔到了对方的脸上,“酒钱,没有。但医药费,我想我应该是带够了。”
  男人松开了林玄,俯下身去看着疼得满地打滚的大汉,一双青绿色的瞳眯成了细线,笑着低声道:“买你的手脚,应该绰绰有余。”
  说完以后,他又好整以暇地回过身去牵起林玄的手,温声问:“没受伤吧?”
  林玄摇摇头。于是他便捋了捋手上的西装外套,披到了她的肩上,目光在落到林玄的双眸时又再暗淡了几分,“下次一个人别喝这么醉,也别乱逞强了。我……”
  他欲言又止,又默默挪开了视线哑声道:“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幸运,有人在你身边的。”
  “谢谢,但……”林玄扯扯嘴角,只是把剩下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到底没必要跟陌生人说这样多。
  男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喉结滚动过一番后,他还是转过了身。
  林玄抿了抿唇,微眯着眼,伸手拽住了面前男人的手,盯着他桃花眼下的泪痣出神,“你介意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吗?”
  因为父母长期的精神控制,她患有严重的“面孔失认症”。情感上的伤痛会让她模糊掉记忆中的人脸,以至于她无法认清与自己亲密的人——
  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
  看着面前这个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极为出色的男人,她很难不联想到她那该死的前夫。
  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倘若不靠近那人的灵魂,不去成为他最亲的人,他总是有千种万种理由能让你爱上他。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最能让她感受什么叫彻骨的痛。
  “我只是想答谢你罢了,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她已经又再下单了两杯威士忌,找到位置坐了下来,撑着脑袋,刻意倾身泄露春光,故作苦恼道:“我也只好继续一个人喝了。”
  她故意将“一个人”的发音加重,很有以此作为鱼饵的意思。
  不知是多年的驯化还是性格使然,她对使用自己的躯体魅惑旁人时总是肆无忌惮又得心应手。
  男人垂眼,看着她两颊上的绯红,迷离的双眸偶尔睁开又阖上。
  他刚准备叹息,坐到她的身边,下一秒,林玄又微睁着眼眸,勾着他的指尖,轻轻一用力便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
  陈宴的五指张开,撑在林玄腿侧的沙发上,低压粗眉下的绿瞳微微扩张。
  他身上清冷的柑橘檀香,无可避免地沾染过她鼻尖。
  “装什么?你分明认得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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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面孔失认症”俗称“脸盲症”,女主的病症是先天性的,通过反复的训练以及加强特征是有可能认得清人的,本文相关内容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加工过的,切勿考究[彩虹屁]
  以下是涉剧透的排雷:
  2.女主青春期谈过puppylove,懵懂青涩,除牵手外无其他进一步接触,均在恋情开始没多久就被父母掐断;女主是男主初恋,以前两人是夫妻的时候有亲密接触,所以应该算双非…?离婚后女主被父母胁迫订婚,与订婚对象没有感情,没有亲密接触;男主除女主外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
  其余出现的男人均为醋王男主的假想敌,从来没有存在过[眼镜]
  第2章 熟悉的号码
  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显然是硬撑出来的,让眼角滑落的泪更加刺眼。
  他呼吸一滞,比那眼泪更让他揪心的,是她重复无数遍的“为什么”。
  两人的距离被迅速拉近,陈宴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林玄穿着的纯白丝绸交领长裙上。
  绸缎在她胸前交错,紧贴腰身的剪裁更加凸显她曼妙的身姿。
  她像误落山涧的栀子花,只有身下酒红色的沙发反复提醒着陈宴,不能靠近。
  她双手扯着陈宴微敞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丝毫不顾陈宴脸上的错愕,林玄的手在男人颈后圈实,嘴里接着喃喃:“这么久了,你一点也不会想起我吗?”
  “我真的,好恨,好恨你。”她越说,脸上的泪就越是滚烫。
  “你喝醉了。”男人被林玄搂得紧紧的,没有半点后退的余地,他只能弓着腰撑在林玄身下的沙发,用另一只手去捉林玄的手肘。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能将林玄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她闻声又微微睁开了眼,将眼眸眯成一条细线,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却依旧觉得模糊,只有那颗眼下的桃花痣格外明显。
  她抽出一只手,想要透过触摸辨认面前男人的五官,却被陈宴下意识后仰着躲开。
  她喝醉了,可他很清醒。
  他清楚地知道她有丈夫,是别人的妻子;清楚地知道两人不该再见,不该再有瓜葛。
  可他的心却很矛盾。
  他不想她认出他来,却又妄想着她嘴里说的“想你”是因为见到了他。
  他一边嘲笑自己内心那些不堪,一边又无可奈何地任由她摆弄。
  心里泛起的浪潮拍打在他心尖,让他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格外疼痛,像是被生生抽去了筋骨。
  见林玄的身子逐渐歪斜,即将倾倒在沙发上,陈宴几乎来不及思考便躬身将她扶起。
  他坐到她的身边,由着她倚靠在自己的身上。
  林玄将脸埋到他的颈窝,呼出的热气如游丝般牵扯他的心跳。
  她的唇瓣落在陈宴脖颈,细小而密集的吻让他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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