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打算骑马去,自家在坊门附近备有马。
  “阿兄,骑驴去!”
  李星遥却不明真相,她对着那驴,着急又认真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叫阿花,暂时先叫你阿花。阿花,若是你想救他,想救你的主人,那,暂时帮帮忙,带着我阿兄去外头请郎中。”
  驴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
  赵端午顾不得分说,立刻翻身上驴,结果,驴把他甩下来了。
  “呵呵。”
  他气笑了。
  正想说,算了,我还是跑到坊外找人帮忙吧,眼角余光却瞥见,李星遥上了驴。
  “阿遥,你!”
  他慌了。
  李星遥顾不得多解释,只摸摸驴的耳朵。而后,那驴便乖巧的往外走了。
  “这?”
  赵端午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阿兄,不必担心,驴上次没把我甩下来,这次也不会的。”
  李星遥不忘回头说一句。
  不多时。
  郎中来了,骑着驴来的。
  “我妹妹呢?”
  赵端午一双眼睛只往门外瞧。待看到李星遥骑着那头倔驴,从后头赶来,方放下了一颗心。
  “你胆子也太大了,阿遥,下次可不能这么吓人了。”
  他捂着心口,仍是后怕。
  李星遥从驴身上下来了,道:“事急从权。那驴,的确通人性。”
  兄妹两个一道往马厩去。那郎中是前些时日里见过的,见到小郎君,摇头,道:“怎么又是这小郎君?他的手,这次伤的有点重。”
  提到手,李星遥忙往小郎君的手上看去。
  却见,那只之前本就流了血,包扎过了的手,又流血了。
  “原本,再养几日,他就好了。可现在,被砸了一下,也不知,脑袋里有没有伤。若是没有,一切好说。若是有,就难说了。”
  郎中的脸上写满了同情。
  他还强调:“这次一定让他好好休养,切记,这只手,不能提重物。”
  “好。”
  李星遥应下。
  这一次,实在欲哭无泪。
  等送走了郎中,她回屋子里,翻了翻自己的“小金库”。先拿出一笔,递到了赵端午手中,道:“阿兄,以后每日里,给他炖只鸡吃吧。”
  赵端午嘴皮子动了动。
  许是想说,没必要,又觉得,小郎君实在倒霉。最后他点头应下,说:“他被墙砸晕,这事,与你还真无关系。要买鸡,不能你一个人买。我那里还有点私房钱,我来买吧。”
  兄妹二人一番推拒,最终当妹妹的没能拗过当哥哥的。
  好在这次,没过夜,小郎君就醒来了。
  大概是想起了睁眼前发生的事,觉得,自己怎的这么倒霉,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马厩的顶出神。
  李星遥一直留意他的动静,见他醒了,艰难道:“昨晚雨太大了,家里的墙是夯土墙,被雨淋了,地基应该不稳,所以砸到了你。郎中说,你要好好养伤,不要提重物,再养比之前更久些,就好了。”
  话到最后,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自己都觉得郁闷。
  又是自己,来说这样的话。郎中说,郎中说,饶是她相对小郎君,是个健康人,听得多了,也觉得心烦。
  可这些话又不得不说。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郎中说,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他会赶来,再给你瞧一瞧。”
  小郎君没有回应。
  他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在听。
  李星遥越发尴尬了,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抠右手。
  “对不起啊。”
  小郎君……依然只看着天。
  没办法,她只得跟先前一样,颇有眼色的出去了。
  日子便这么提心吊胆又无事发生的过了。
  灵鹊每日去小郎君跟前一问:“小郎君,你今日,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的头,疼吗?”
  小郎君不作回应。
  灵鹊便默认,没事。
  一连五日,李星遥见此,勉强将心放下一半。因为屋子总归是要修的,这一次,烧砖的事,便提到了明面上。
  赵端午本以为,所谓的修墙,还是像先前一样,去外头挖了土来,重新堆成夯土墙。
  可,待听说,妹妹竟然想砌砖墙后,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先说:“砖墙?”
  又说:“你确定,是砖头的那个墙?”
  “确定。”
  李星遥点头,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阿遥,你可知,长安城的砖价如何?”
  赵端午把头摇得飞起,又指着不远处的城墙,一字一顿:“咱们圣人都用不起砖,长安城的城墙,都只在重要的地方包砖。那萧仆射家,也不过是木头混了夯土的房子。你说,要砌一堵砖墙,可这砖,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
  “我并非想买砖。”
  李星遥忙纠正他的说法,她也看向那城墙,道:“我们的确买不起砖,可,我们可以自己烧砖。阿兄,我想试一试,自己烧砖。”
  “自己烧?”
  赵端午更震惊了。
  想说,咱们也不会啊。可一个“咱们”才说出口,他突然想到,那台曲辕犁,以及那台榨油机。鬼使神差的,他问:“阿遥你莫非会烧砖?”
  “不会。”
  李星遥摇头,又说:“不过,可以试一试,万一呢。”
  “万一。”
  赵端午扶额,颇觉哭笑不得。他觉得,这个万一能成的概率,可太小了。不过,他一贯是不爱扫兴的,思来想去,还是应了下来。
  “自己烧,也不是不行。阿遥啊,你是不到渭河心不死,不捉大鱼不收网。行吧,我就陪你烧一烧这砖吧。就是不知道,我这屋子,能等到砖烧好的那日吗?”
  “能的能的。”
  灵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了。
  他好像对烧砖极为感兴趣,听到要烧砖,眼睛都亮了。拉着李星遥的手,便问:“阿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烧啊?”
  “不急。”
  李星遥摸摸他的额发,她觉得那处摸着最舒服。
  “烧砖要土,要柴,我们现在,还没柴和土呢。”
  “我帮你砍柴。”
  灵鹊立马说要帮忙。
  李星遥本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可,翌日,当她睁开眼推开屋门,看到门口满满当当十几棵树时,还是惊得哈欠都缩了回去。
  “这树?”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睁开,竟不是错觉。
  那些树整整齐齐码着,上面还带着水汽,似是,才砍下的。
  “这树啊,是我帮你砍的。你不是说,烧砖要柴吗?我就顺手给你砍回来了。夏天天热,干得快,很快就能用。”
  赵端午早知她有此一问,心中已经备好了说辞,张口便解释了一句。
  她睁大了眼睛,奇道:“阿兄昨晚去砍的?”
  可,“阿兄一晚上能砍这么多?”
  “还好还好。”
  赵端午连忙摆手,心中却把那擅作主张,不听使唤的灵鹊骂了个半死。灵鹊小家伙,想一出是一出,昨日听到要烧砖,是夜立马让秦王府的人砍了十几棵树来。
  天知道当他看到门外送来十几棵树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了很久,他才想出刚才的说辞。可这说辞,其实不能细究,细究下去,全是漏洞。
  为了防止妹妹继续发问,他忙描补,又说:“昨晚我砍了一晚上的树,现在肩膀还疼呢。阿遥你不知道,那黎家屋后有片林子,林子里有好多树。前些时日不是刮大风下大雨吗,好些树,都倒了。我想着,反正树倒了,不如砍回来当柴烧,就,连夜去把那些树搬回来了。”
  “原来这些树是在灵鹊家附近砍的。”
  李星遥恍然,到嘴的发问,咽了回去。
  她就说,夜里坊门关了,赵端午如何出得去。树难砍,一晚上怎会砍这么多。却原来,这些树不是在坊外砍的,而是,在黎家屋后砍的。
  树倒了,再补几刀,比对着长得好好的大树直接砍,要省力的多。
  “谢谢阿兄。”
  感念赵端午的一片心意,她忙道谢。
  赵端午笑了一下,又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
  正抹着,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灵鹊跑过来了。他心中一怵,连忙把人半道截住,又拎到好远的地方。
  “阿兄阿兄,阿姊怎么说?”
  小灵鹊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迫不及待发问。
  赵端午恨不得敲他一个爆栗。
  “她说,谢谢你啊。”
  “谢谢我?”
  灵鹊眉开眼笑,“我就说……”
  “李承乾!”
  赵端午实在憋不住了,他上手,揪着小家伙的耳朵,气道:“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你想把我们吓死是不是?”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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