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过皇后还算不上值得我去留意的有心人。一来她有再多的怨气,也不敢忤逆那个人的意思,二来皇后出身一般,除了为难太子也闹不起什么风浪。她娘家只有伯父曾任户部巡官,前几年已经故去,如今家中并无其他人在京中担任要职。”
  如此看来,皇后的背景远不如萧妃。大概正因为出身一般,太子就成了唯一的指望,也更加在意皇帝对元念卿的态度。至少在外人看来,封王加禄委以重任,只能是青睐有加。
  可既然元念卿说皇后不值得留意,那肯定还有值得留意的有心人。
  果然,元念卿继续道:“真正值得留意的有心人现在还在暗处,不过我相信他们已经有所动作,只是还需耐心观察才能甄别出来。下午我被叫出去时得到一个消息,再过五六天太后就会抵达京城。按日子算,应该是在我陈案之前就已经动身离开离宫。”
  白露震惊地看着对方,那个恨不得元念卿死的疯癫太后竟然要回京城了!
  “我尚不确定太后是否同为有心人。”元念卿的神情却十分平静,“不过这一次我应该能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一想到又要面对太后,他不由得紧张地握住元念卿的手。
  “别担心,这个消息是那个人特意安排人带给我的。如果他想再次重复之前的举动,大可不必一接到消息就命人捎话给我。”
  所以皇帝也是刚接到太后要回来的消息?这么说太后应该是突然决定回来,并没有提前向京城传讯。
  说完这些,元念卿的语气舒缓下来:“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曹将军清点荒坟的时候发现了三座石墓,已经按照上面的名字重新通传他们的家人,如今尸首均已被领回去了。”
  他知道元念卿是刻意回避石墓与自己的关系才这么说,毕竟周围随行的家人并不知情,万一听见不好。但父母能回归故里,还是让他悲喜交加情难自己。
  十年生死离别,又花费许多波折找寻,今日终于了却心事,让人怎么能无动于衷?
  “累了吧?”元念卿将他环进怀里,“先在我身上歇一会儿。”
  他默默点头,借对方怀抱遮挡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到别苑前白露终于稳住情绪,不过眼睛有些发红,妆也被泪水冲脱。
  春铃正等在内院,一见就看出不对,疑惑地打量两人。
  “回来的时候我在车上逗他,无意间戳中了他的伤心事,把人闹哭了。”元念卿随口扯谎道,“已经没事了,就是可惜了你的妆。”
  春铃见过元念卿胡闹的样子,对此没有怀疑,只是有些埋怨地瞥他一眼,进屋帮白露换装。
  他这才折返回去,把元崇叫到身边商量为两位皇女搭台开戏的事。
  元崇听完犹豫道:“准备倒是好准备,唯独有一样有些棘手。家里没有多余的侍女小厮,要是把外院几处的姑娘小伙都单拉出来充场面,应付戏班这些外人的人手又不够。何况客人都是皇子皇女,这些人干惯杂事,心不够细,礼仪规矩也训得少。咱家又不好随便招人,现去外面找估计赶不及。”
  “这个不必担心,我明天会去内侍省借人。”
  元崇有些吃惊:“您打算让内侍过来?”
  “他们最妥帖,了解皇子皇女们的脾气秉性,也知道别苑的布局,能省去不少麻烦。再说为这两天招人也不值得,等闲下来还要分到别处,事由变动也容易生怨言。”
  “可毕竟是内侍。”元崇知道他对内侍忌惮,只是碍于人前不好明说。
  他明白对方的担忧:“也分时间地点。如果是在安陵,我绝不会那么做。但在京城主客颠倒,内侍恐怕反比匆忙从外面招来的人可靠些。”
  元崇被一语点醒,了然点头:“我明白了。”
  “再有你嘱咐下去,这段日子有谁打听府里人的出身来历,都要含糊过去,尤其是来人那两天。”
  元崇领命离去,元念卿又重新回到内院,正看见春铃带着换下来的衣服首饰往外走。
  他趁机把人叫住:“把东西放好后过来一趟。”
  春铃点头,回隔壁不多时又返了回来。
  元念卿拍拍椅子让她坐下,免得一会儿受惊站不稳。
  春铃不解地坐下来,神情已经有些紧张。
  “虽然这件事你应该不希望听到,但是也不用惊慌。”元念卿先出言安抚,才说起正事,“下个月别苑要招待皇子皇女,二皇子也在其中。我觉得他来别苑……多少是为你。”
  春铃果然僵住,惊恐地看着他。
  “别怕,我会避免让人进内院,也让元崇吩咐其他人回避生人打探。只要你不出去,他就找不到人。”元念卿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不能保证百密没有一疏,所以还是提前和你说明白,如果你真的害怕,我也可以让听剑送你回侯府。”
  春铃愣愣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不用有所顾虑,我会修书请母亲照旧让你回那边的内院。”
  春铃还是摇头。
  元念卿不放心地问:“留下真的没问题吗?”
  春铃点头,态度比之前更坚决。
  他见此也不再劝:“那就好。我也会叮嘱听剑,万一发现情况不对,及时给你传信,让你有时间躲藏起来。”
  第84章
  一进十月,京城就下起了雨。
  他们在京城也不是没遇到雨天,但之前无论大小,下个一半天就会干脆地停了。如今这场雨断断续续五六天也没有放晴的迹象。
  人在阴天待久了,难免跟着阴沉起来,而且到处湿漉漉的,显得比晴天更冷。
  元念卿起床渐渐有些难,不是赖在床上不肯起,而是醒来时身体不似平时灵活,需要等上一会儿才能恢复自如。
  白露心里暗暗着急,一边调整药方,一边将屋里的被褥陆续换成厚实的。火炉也提早点上,把元念卿的衣物放在旁边随时温着。
  另外出门前的茶水也换成姜枣茶,因为需要熬煮,所以他每日要比元念卿起得还早。
  一番忙碌下来,白露自己反而有些上火。
  元念卿见他也吃起药,不由得劝道:“就算是为了我,也别把自己折腾病。你从小就怕热,屋里冷一些没关系,起床时难点儿又不碍别的事,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他固执地摇头,自己就是不喜欢元念卿将这些病症当做习惯。而且元念卿的脉象比一般人更加复杂,很多时候不能将别人身上的经验直接套过来用。哪怕是流传百年的经典名方,到元念卿这里也要一点点试着来。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能替元念卿生病,毕竟自己上火两幅汤药就解了,对方病症加剧几个月也未能必找出缓解的办法。
  元念卿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动,论固执他和师父不相上下:“以前我总担心你不喜欢我了,现在反而开始担心你太喜欢我了。”
  他嗔一眼对方,但撞上满是柔情蜜意的眼神,脸颊也不禁开始发烫。他又何尝不是,上京前自己全凭满腔热忱,对元念卿的想法并无十分把握。而这半年来的艰险磨砺,非但没有让彼此生出嫌隙,还让他们更加明白对方的心意。
  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元念卿好好的,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哪怕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也心甘情愿。
  “不许胡思乱想!”元念卿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沉着脸呵斥道。
  他含笑点了点头,像往常哄人那样,贴过去亲住对方。
  谁知亲完元念卿却吐着舌头哭丧着脸:“你喝的药怎么这么苦?好久没尝过这么苦的药味了。”
  毕竟他给元念卿的药都调过味,给自己的药才懒得这么麻烦。
  元念卿赶紧把蜜枣端过来:“快漱漱嘴,我要亲个甜的!”
  他笑着含一颗蜜枣进嘴,才拉着小泼皮去床上亲了个够。
  到了初八,天气总算转好,也让府上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因为初十就是皇子皇女到访的日子,再不准备就该晚了。
  为了避免频繁外出令陈妃生疑叨念,两位皇女特意将来别苑日子隔得远些,一个定在生辰前,一个定在生辰后。元灵英的生辰本在十月十八,不过十月十五正直下元,宫中要为三官祭典做准备,于是日子便提到了初十。
  家中除了侍女小厮,其他杂役院工的人手都有富裕,所以只花半天就将戏台搭好,其他准备日落前也相继妥当。
  初九一早向内侍省借的人来到别苑,下午戏班戏伶也陆续进来。元念卿回来后特意命厨房加菜款待,又让元崇安排人到处走走问问,看这些人有什么其他需要。
  白露能看出元念卿不比往日松心,他自己也为家中招待这么多外人有些忐忑。好在春玲没什么异样,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晚饭后元念卿将听剑和春铃都叫过来又嘱咐一遍,彼此核对遇到状况时的暗号,以免传信有什么偏差。
  初十当天,春铃一早就过来替白露梳妆打扮,之后便回到房间不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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