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但话虽如此,到底喻栩洲还是与孙公子大不相同。喻栩洲并未被世人称赞杨名,众人在得知此事后,均会先惊一会儿,随即便会是果然如此的心境。只因无人不晓,乐安侯府的严谨,更别说喻家儿郎,本就难出痴傻之辈。喻栩洲不是神童,亦不是天才,是世家的传承,独特严苛的培养使然。但尚未弱冠便中了举人这等事,因过于罕见,还是传了些名声出来。因而渐渐地孙公子神童一号,就被喻栩洲的未弱冠中举的事迹取代了。
  也许正是因此事,阿父才会说出忆榆读书读不过喻栩洲的话。二人无法做比较,忆榆也只能走武这一条道。
  因而对于喻栩洲,各家公子小姐们只会感叹,不会如待孙公子一般,大造声势。
  那么,结合当年孙小姐与她透露的。那也就是说,孙知行的动机,很可能就是为了儿子的仕途,白太傅的一封举荐信。
  此时此刻,喻栩洲还不知自己妻子极度丰富的内心世界,只一味不解地看着她,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阿父,恕我直言。孙太医一家,不可能辞官离京。”根据内心对孙府一家的了解,辛雁看向辛康安,说道:“这京中世家,少有人不知。孙太医儿子早年那些‘神童’的传言,即便是为了这句‘神童’的名声,孙太医便不可能同儿子辞官,带着一家老小离京归乡。更别说,好好的平白无事,辞官作甚?谁会甘愿放弃,在京中多年打拼得来的一切若换作是阿父,也不会愿意平白放弃官职吧”
  辛雁刻意一顿,再道:“除非他的存在,威胁了何人的利益。被迫‘还乡’了。”
  “嗯。”辛康安看着女儿,点了点头,似有些欣慰,道:“确实如此。”
  喻栩洲听着这些话,低头不禁皱眉,面色显然严肃了许多......
  “岳丈。”喻x栩洲抬头,看向辛康安,眸中不免染上认真,问:“我想知道,我父亲为何要将孙太医一事,特意书信委托于你。”
  他大抵是能猜到的,喻敛应当同他想法一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听辛康安一说。
  “乐安侯府的现今境况,并不太好。因秦夫人之死,喻敛仍处守丧期,多有不便。另一方面,白太傅那边在时刻紧盯喻敛动向。即便没有白太傅,亦有小人在暗处虎视眈眈。明面有白府、暗里另有眼睛盯着。孙太医还乡一事,侯府自是不好派去确认查明,孙知行此刻动向。”辛康安面色凝重,面露愁苦,叹道:“因而他想到了我,一是因辛喻两家姻亲,二则是因为...昔日少时的挚友情谊。”
  “呵。这闷子狐狸,年轻时日日骂我莽夫,总一副清高之相。不曾想,竟也有来求我这莽夫的一日。”
  “......”
  辛雁同喻栩洲眨眼互相对视,不知为何,知晓此事后。内心竟纷纷松了一口气。
  有喻敛辛康安这二位长辈出手,他们便不用多劳心费神了。尤其是辛雁,也免去了再进东宫,套喻歆然的话了。费尽心思跑一遭太医院。
  不过...最令她惊诧的是,孙太医辞官的消息,她竟是现在才知。就是连侯爷这种掌控内卫阁,多重情报的人,也是在而后才知晓。
  看来应是有人故意为之,掩藏了消息。孙知行应也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
  能干出此事的人,并不难猜。谁最不想让侯爷知道孙太医的行踪,并与其见面呢?
  答案很简单,是太子。
  太子,就是那个最不愿乐安侯注意到孙太医的人。更别谈,若以侯爷的性子,若孙知行未辞官离京。侯爷必定会想要与其见面。以侯爷的手段,从孙大人那拿到所谓‘肺痨’罪证,甚至是逼孙太医指出太子,都不是什么难事。
  因而若站在太子的角度,孙知行这个人,便绝不能留在京城。
  而当下,她阿父所面临难题。便是缺一个值得信赖之人,冒着可能被太子盯上的风险,去一遭孙知行的故乡。确认这人,究竟是否真的在家乡。
  “所以阿父,今日约我们来详谈这些事。”辛雁看向辛康安,道:“是因你在纠结为难,究竟是派何人,去一遭孙大人的故乡,看看这人到底是真在故乡,还是......”
  辛雁皱眉,余光瞥了喻栩洲一眼,瞧见他面色如常,咽了咽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已遭不测。就像...林嬷嬷一家”
  “......”
  辛康安听此言,对上了女儿的眼。顺着她的视线,也自然看向了喻栩洲。
  为了委托他查孙知行之事,有关林嬷嬷一家的悲剧,喻敛已经跟他说清了。
  说是有关林嬷嬷的丈夫儿子,那穆姓父子的死,还是喻栩洲亲眼见证的。
  辛雁担忧地瞥向喻栩洲,瞧见这父女二人的视线。喻栩洲依旧是那副神色,他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
  也清楚,辛雁此刻看向他时,眼底的担忧。究竟是想要与他说何话。
  辛康安并不清楚,穆文之事。但辛雁是十分清楚的,不仅是因为他早已与她坦白过,也是因为,穆文曾在辛府当差。
  她深知,穆文之死,对喻栩洲的意义是何。
  而今,难得寻见新的线索,却又可能重现当初与穆文一家惨死,太子所谓再无证人一般,相同的情景。
  辛康安收回视线,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氛围,道:“而今谁最适合去确认,才是当下所面临的难题。因而我也是苦恼了许久,我兵下动不得一人。若动了,难免不是惊动那幕后之人。想要在悄无声息,不惊动他的前提条件下,去寻孙知行下落。便需有一个,那幕后之人完全不曾在意,也不可能会怀疑,又值得我辛康安信任的人前往。”
  听此言,辛雁垂眸,不禁捏紧了袖子。联想到不久前,自己对喻栩洲的承诺,她觉得,或许她能一试。或许她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谁又会去刻意猜疑一个位居后宅的女子的行踪?
  “阿父,我——”
  辛雁刚吐出那句‘我’时,一旁的喻栩洲瞪圆了眼,满眼震撼死死盯着她,猛然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写满了‘不行’。
  而同一时刻,不等辛雁将话说完,门被人踹开。莫管家协同守在门外的两位侍卫,满脸难色地拽着一位淡蓝袍、高束马尾的小少年的衣袍,试图拦住他。然而他浑身的犟脾气,加之原本天生大力。几人却愣是没拦住。
  “我去!”
  这一声‘我去’,洪亮有力,纷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就是连喻栩洲,也不禁看向那位贸然踹门,满脸倔强的小少年。
  来人是辛忆榆。
  辛雁满脸惊愕,唰地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辛忆榆。
  辛忆榆对上了阿姊满含震惊的目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咬牙别开了头。
  辛康安站起身,瞥向莫管家与那两位侍卫,道:“莫管家,放开他。让他进来。”
  面对辛康安看过来的视线,辛忆榆联想到了自幼因父亲取‘忆榆’一名所受过诸多委屈,颇有些不爽地甩开了莫管家等人的拉扯,随即正对上了辛康安。
  周遭气氛一度陷入了冰点,莫管家等人听见家主命令。应声点头,纷纷退出了堂屋。
  而那小少年则轻扬起下颚,浑身尽显少年人独有倔强不甘、乃至是曾被父轻蔑的不满,冲辛康安挂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地说道:“追寻孙知行,前往他故乡确认他下落。这等事,我去即可。这京中,谁人会去在意一个煞星的行踪?我去,就是最合适的。”
  听着阿弟的话,不等辛雁准备发作,辛康安威严的声音响起,他将儿子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收入眼底,提警道:“辛忆榆,这可不是在玩闹。倘若被那幕后之人发现,你是会有生命危险的。会死,你可清楚?”
  “死...”听着这个‘死’字,辛忆榆垂眸,自嘲一笑,道:“若真死了,便是我无能。”
  他话语一顿,再度对上辛康安,态度坚定决绝,“无能之人,你也不会想让他继承你的衣钵。对吧,父亲?”
  这一次,不再是亲昵的‘阿父’了。
  是啊,他早该清楚的不是吗?自打得知忆榆这个名字由来时,便该明白的。
  他的生,不过是在祭奠亡母。
  辛康安还真是半点父爱也不肯给他啊。正因如此他才会羡慕、嫉妒喻栩洲。无论如何,乐安侯终究还是爱儿子的。
  他宁愿辛康安严厉,宁愿他以各式严苛的要求、去锻炼亦或是去磨炼他。宁愿...辛康安待他严苛...宁愿他处处管着他...
  然而,没有。
  一样都没有,他所得到的,只有父亲的冷漠、忽视、乃至是厌恶与轻蔑。
  辛康安,并不爱他这个儿子。哪怕那么一点点,都不曾有过。
  “......”
  此刻堂屋内,唯一的外姓人喻栩洲,将辛忆榆从‘阿父’改口为‘父亲’的父子对峙情景,收入眼底。
  瞧着正中央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不知为何,他颇有些心闷地皱起眉。
  看来,辛忆榆终还是与他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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