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一旁跟着的侍女好奇问:“夫人的意思是?”
  “我嫁入白家,也有些时日了。而这些天,每回被皇后召进宫陪她聊乐,总能见着太子。太子的相貌,与陛下相似。但不知为何,我端详他外貌竟与白家的人,并无几分相像之处。”说至最后,杨氏顿住脚。目光视线随意扫了眼周遭,确认未有人来后。这才放低了声音道:“就是跟皇后娘娘,也不像。光瞧外貌,倒不似是母子。”
  “?!”
  不仅仅是侍女,连那缩着矮小身子躲着的幼童内心也不禁大惊。他有些错愕的瞪圆了眼,听见此话,大脑一片空白。最终竟是连杨氏等人,究竟是何时走的,也未曾留意。
  脑海中只不断回荡着那句‘不似母子’。
  后来的岁月中,他总被困于这四字。房内时常会藏着母后、舅舅、外公包括...父皇与其余兄弟的画像。有时夜里,他总会悄悄点灯,将这几幅拿出来对比观摩。
  连过几年,他对比观摩了无数次,总能得出一个答案。
  他与白家人,真的不像。
  但他的相貌,又及像父皇。
  作为孩子他像父,却丝毫不像母。
  他也曾设想过,若自己不是母后所出。那会不会是,母后从别的妃子那过继来的呢?
  然而,这种设想。
  一开始就不可能。
  母后仅有一个孩儿。他是早产儿,名唤旭泞。而宴旭泞,就是他。他就是宴旭泞,绝不会有差错。犹记得后来的他,为了当初从杨氏口中偷听来的这四字。私下专程去调查了,母后怀孕期间。父皇的态度。
  可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据说母后怀他时,父皇格外期待这个孩子。只因他乃皇后所出,而父皇与母后之间的关系也极为和睦。多年来在诸多嫔妃中,父皇也是及爱母后。
  他不是那种荒唐软弱的皇帝,无需掩藏收敛待皇后的情谊。即便朝堂与后宫之中,有人待父皇此举不满,但也无人敢说什么。故而按理说,父皇理应期待他的降生才对。
  可小太子自幼到大的经历,又再下意识质疑自己所查到的这些信息。
  直至现今,父皇待他的态度,不仅是令他不安,也令母后不安。
  圣心难测,这些年母后常会盯着他的脸叹息。仿若是通过他,看见了位居皇位,性情难测的父皇。故而,母后有时也会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泞儿,你要努力,绝不能令你父皇失望。一旦让其他皇子抢占了你风头,他日保不准陛下他会——”
  说至最后,母后未再言语。但对于母后未完的话,即便不说他也心知肚明。
  他会撤掉他的太子位,亦或者说他其实已经动了这种念头。
  否则...又岂会容忍膝下的皇子们,互相暗斗呢?
  一开始,朝中有人支持景王。他立军功,麾下骑兵强劲。除去沉沦美色美酒之外,几乎没有何明显缺点。若真要说,便是景王脑子一根弦,虽好战但也不如其余兄弟会耍阴险手段。犹记得,大哥之所以自请去沐阳,乃是在朝中同翼王暗斗期间,遭翼王陷害,最终心寒自请离京。
  在与翼王的争斗中,景王是第一位输家。
  传闻,大哥自去了沐阳后。也更加沉沦美色了。为此那景王府内,也收了不少美妾。宴旭泞了解大哥,他有诸多心事。表面瞧着是位荒唐好色的王爷,实际内心极为空虚。总在借酒与美色填补内心。由此若有一位善解人意,通晓他心,又恰好称他心意的知己女子,他会如何呢?
  会不会深陷知己美人怀中,就此坠落呢?
  在这场为‘太子’而产生的争夺戏码中,你若不争,那便会死。
  作为太子,宴旭泞心知。若不想输,他便得去竭力保住东宫,保住太子之位。
  大哥离开后,朝中唯有翼王与他,最为得势x。每每上朝瞥见那因权利,待自己早失了兄弟情谊的二哥。他的心口,也只觉一阵冰寒。
  还有老五...
  年岁不大,但也在隐隐盯着他的位置。作为哥哥,他岂会看不透老五的为人。在他其余几位兄弟中,就数他城府最深。
  看似一直躲在翼王身后,支持翼王。实际他背后的高家,根本不会容忍他不争不抢。否则,又岂会给他取‘筝’一字呢?
  对外称,他母妃酷喜古筝乐器,故取筝一字。实则究竟是何心思,常人又怎会看不出?虽说宴筝本人未表现出丝毫想争的意图。但唯他知道,高家不会罢休。
  随着时间的增长,曾经那些兄弟间的血缘亲情渐渐淡去。除去宴慈,无人不在觊觎他的位置。每每上朝,口中喊着‘吾皇万岁’时,他抬眸偷偷瞥向父皇,看着他一贯平静威严的面色,内心总是五味杂陈。
  这是这场培养毒王的养蛊游戏。引得亲兄弟相残的最终奖赏,便是他的太子之位。
  杨氏说他与母后‘不似母子’,父皇早年明明是期待‘宴旭泞’的降生,可如今态度却急转,发生了巨大改变。
  兄弟...均在争夺他的位置...
  带着这诸多心事,辗转数年。直至他娶了喻敛的女儿,新婚后不久认识了那人。多年来长久困扰他的诸多疑惑,这方才解开。
  初遇柊雹那日,乃是黄昏,天色渐晚。他在外刚办完公务,入宫去向父皇禀报事宜。准备返回东宫之刻,便无意撞见了几名宫人。在谈论他与太子妃的事宜。
  “哎,我可听说了。自娶了太子妃后,太子殿下几乎日日歇在太子妃殿中呢。”
  “到底太子也是个少年,刚娶新妇心中欢喜宠爱得紧。我可打听过,幼年时的太子殿下曾在皇宫的一场宴会上,见过太子妃。据说那时太子殿下便待太子妃一见倾心了,直至如今这份情愫都可还在呢。怎会不宠太子妃?怕是巴不得日日与太子妃黏在一起。”
  当时还是少年的宴旭泞听着这些话,退至暗处。并未出面呵斥打搅她们。只是听着这些话,不由就顿住了脚,一时红了脸,内心竟意外的没有厌烦这些议论。
  可接着,直至一位小太监开口,打断了众宫人间的欢快调笑。
  “情愫?啊,我可知道一件有关太子妃家的秘密。”那位小太监,他声音较细。相貌姣好,长着一副阴柔女子相貌,若非是他的衣着,还以为是个女子呢。而他,也是在一众聚拢的宫人,也最好辨认的。
  这时,有人听此好奇发问:“何秘密?”
  “这件秘密事关太子妃一家,也与太子殿下有着秘不可脱的联系。”话音一顿,柊雹目光朝宴旭泞躲藏的方位悄然瞥了一眼,又继续道:“或许这件事,也能替人解惑。为何陛下多年来会待太子殿下那般冷漠。”
  说至此,他便没有再继续了。似故意打哑谜般,也不肯在继续。属实是吊足了人胃口。宴旭泞在听完他的话后,几乎已忘了自己是何事回去的了。
  回到东宫,妻子喻歆然一直在等他用膳。二人用膳期间,他脑海中一直在想着那小太监的话。竟是连饭也不曾动过几口。
  “可是饭菜不合殿下胃口?”
  太子妃殿中,当喻歆然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他回归神来,看着她的脸。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将来时的怪事说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碗筷。
  刻意引导自己不要再去想。因而他站起身,从歆然身后抱住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在她耳边轻轻一吹,迫使的喻歆然身子一颤,也放下碗筷。
  随即少年便用着似蛊惑般的声音,柔声轻道:“相比较饭菜,我还是觉得太子妃更合胃口。”
  喻歆然登时红了脸,嗔怪般喊了他一声:“殿下!”
  接着他将满脸娇羞的她拦腰抱起,便径直走向了里屋的床榻。缠绵一夜,汗水与娇吟交杂之间,每每盯着她泛着红润的脸,总能唤起他在那些宫人间偷听来的对话。
  愈发想,便愈发心烦不安。致使于这一夜他待她,也难得失了温柔。他似一头失控的猛兽,不断纠缠,在她身上索取。试图寻见心间的安稳。
  可一夜过后,他却发现。对于那名太监的话,他竟是越来越在意了。
  隔日清晨,依照礼数,歆然本应早起为他宽衣,可因他昨夜的缘故,导致她难以起身。叫嚷着浑身酸痛。
  他自觉愧疚,临走前便命令准备了燕窝等诸多补品送至她殿中,吩咐下人好生照看她。
  后来又过了两日,他最终还是派人去将那名太监寻了过来。
  当那名唤柊雹的太监,来到他跟前时。他遣散了屋内所有下人,直接开门见山,提起了那夜他未说完的话。
  小太监眼中含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似在确认般问道:“殿下真的想知道?”
  宴旭泞有些不耐点头,双手环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莫要多说无用的废话,若想保住你那颗脑袋。便如今交代,那日你口中有关太子妃与我的秘密,究竟是何。”
  面对他话语中的不耐烦,柊雹并未表现出慌张害怕等情绪。相反他耸了耸肩,嘴角笑意加深,莫名道:“或许殿下不知,论起来我与殿下,还有些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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